应未晚见闯祸后这么快便来人召唤心下登时发怵,待听清只唤孟长使前去瞬间松了口气。可转念一想,孟长使对她本就不抱几分善意,放任他独自去面见位高权重的新帝宠宦,万一老头为求自保把自己卖了,那可就只能去地府找阎王爷爷申冤了。
思及此处,应未晚叫住了正要离开的两人,坦白自己才是罪魁祸首,愿随长使一道去督主尊前请罪。
出发前应未晚本想托付闵兰元和孟窈一起帮她将线缆收回,而环顾四周,却没有看见闵兰元的身影。
寒山地处京郊,是大邺阊京附近最大的一座孤山。应未晚与孟长使跟随那队手执炬火的人马沿小路从前山绕至后山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这才见到丛簇修竹掩映之下的寒潭别院。待验过身份进了别院的门,见到那另半边寒潭池水之后,应未晚才大约明白今日的意外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寒潭并非如一圆巨镜般只有自己在前山看到的那么大,圈住潭水的石壁只是在水面以上看似浑然一体,实则越往潭底深处越有极宽的裂缝泄流向后山,于是后山便也形成了一个小寒潭。东厂这位位高权重的严督主因要借寒潭水强身练武,所以在后山僻静之处圈起这方小潭建起别院,三不五时到这沐浴。
寒潭是寒山地下水脉涌流而成的活水深潭,水面看似平静,水下却是暗流滚滚。应未晚在对水况毫无所知的情况下盲控机器人下水并且触底,这才被暗流裹挟游过了裂缝,就这么阴差阳错地闯进了后山小潭,围观了人家严督主寒潭沐浴。
真要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罪,但应未晚越向院内行去心中越是发慌,皆因她发现闵兰元没有与咒禁科众人一起等在前山,再联想到孟长使今日言辞遮掩首鼠两端像极了对咒禁科在场众人有所顾忌,她生怕自己窥破严督主并未净身之事已经被告发。
行走于皇宫内外的首领太监还是完人,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惊天密辛,若遭泄露便成欺君之罪,严督主哪里会容窥破这密辛之人安然活在世上。
倘真如此,那就唯有死路一条了。
夜色黑浓,前途一片渺茫,应未晚撑着张白纸一样了无血色的面容随侍从过水绕树停在一方厅堂门前,听命脱去鞋袜,赤足走了进去。
堂屋内烛火摇曳,正中搁置两个紫铜炭盆,蜡烛燃烧生出的气味更添几分暖意。应未晚学着孟长使的姿势叠手躬身行礼,堂屋尽头传来一声疏冷的回应:“起吧。”
只见孟长使稍直了直腰,还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督主,今日事是下官管束科生不力,搅扰督主,万望督主宽恩。”
应未晚在老头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地立着,听着年在花甲的老头一口一个督主地奉承着里面那位听声音年纪都不会超过三十岁的年轻权贵,听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恶心得她都顾不上腹诽老头张嘴就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一点没打算替自己分担了。
灯花爆出一声细碎的噼啪,孟长使见里面那位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当即闪身立去一旁,把应未晚孤零零晾在了厅堂中央。
借满室昏黄,应未晚终于看清面前不远处立着一架四折屏风,屏风前是一方软屉箭腿榻,方才被自己窥视沐浴的东监事厂督主严昇,正身披一件棉被般宽大的凫靥裘大氅倚坐在上面。
应未晚颤颤巍巍眯起眼睛细看了一下,严督主半干着一头黑发,大氅下面似乎是没有穿里衣的。
榻上有矮几,矮几上放着自己那台被抓了现行的水下机器人。严昇笔直地将目光落在应未晚身上,慢悠悠开口:“你的?”
应未晚应声:“是。”
“做什么用的?”严昇又问。
应未晚深吸一口气,因为太过紧张导致解释的语速极快:“回督主,这物件是学生修成的先天法器,前些日子太后娘娘的慈宁宫后殿水池每到夜晚频生诡异之事,她老人家也因此困顿病榻,我奉孟长使之命以此法器潜入寒潭取潭底至阴之水以图为太后娘娘分忧,但因为不识寒潭水况,又碰上潭底暗流,这才将法器误驱入您沐浴之处,无心之失惊扰督主,请督主恕罪。”
严昇冷笑一声:“先天法器。咒禁科出息了,真修出个活神仙。”
应未晚叫苦不迭,在心里哀嚎着坏了,这还碰上个无神论者。
好在严昇并没有深究,接着又补了一句:“奇技淫巧。”
应未晚见台阶都给到了,乖觉如鹌鹑般应声:“是。”
严昇从氅衣下伸出手指,沿着机器人的边缘由上到下抚摸过一遍,鹰隼一样漆黑锐利的眼眸紧紧盯在应未晚身上,半晌抬起手来语气不明道:“湿的。”
他的话音刚落,闵兰元抱刀在胸,自屏风后转了出来。
应未晚一阵腿软。
显然,她的猜测全对担忧成真,闵兰元是严昇安插在咒禁科中的眼线,看这架势,关于自己可能窥见了严昇并未净身之事,八成是已然告过密了。
倒是孟长使先站不住,他虽并不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