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杀人二字,翠暖吓得一哆嗦,没敢再说话,穆青绵却一脸平静,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顾长澧。他一贯喜欢穿素衣的,如今穿上这身黑色夜行衣,倒显得更难让人亲近了。
她低头轻瞥了一眼他手中的弓,心中腾升出一个念想。如若方才她没有赌赢,周恕宁真的想要掐死她,那顾长澧这张弓必已经拉满了。
青绵想了下,一瞬间有些为自己的自以为是而自责,她不知袁府中有地道可以逃生。而她亦知晓顾长澧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旁人为他而死,她却还是闯进来了。
若是为了她,暴露了他自己呢?
青绵出神间,顾长澧亦看着她,眼神已是一笔浓的化不开的墨。今日出府之前,黄雀来同他说:“主子,那大娘子当真是心怀不轨,欲在您的身子啊!”
黄雀出门查探东宫等人的行踪,归来时刚好遇见了从袁大夫人房中出来的穆青绵与邱敏。他是习武之人,耳力极好。他听闻袁大夫人有意让穆青绵和袁沣圆房,而穆青绵不愿意,让邱敏替她去,邱敏则犹犹豫豫,不敢违背身为她主子亦是长辈的袁大夫人。看出邱敏的犹豫之后,穆青绵便道出她喜欢顾长澧的理由,来说服邱敏。
“大娘子还说了,她不仅喜欢您,还要为您守贞!”
可在那虚无缥缈的梦境之中,穆青绵最终去了京城,成了萧逸琅的皇后,甚至被萧逸琅以一杯毒酒赐死。他不禁又想起周恕宁离去之前说的那句话,他邀她去东宫。莫不是因为这个,她才去了东宫,梦境中的一切才得已发生?
二人言语间,便有人突然大喊:“不好了!”
穆青绵与顾长澧听此一言,俱是神色大变。顾长澧拦住那人,“出什么事了?”
“大公子、大公子他怕是撑不住了!”他只留下这一句:“我去找郎中!”
那人匆匆忙忙跑了出去,随后,青绵便见袁文春和邱敏搀扶着从府门之外的另一侧出来,袁大夫人则跟在他们身后。
意识到他们是从地道出口那边过来的,青绵赶忙上去接,如今袁宅火势连天,以致袁沣病着,却连个躺的地方都没有。随即,青绵神色一动,便说:“去找个马车来,扶大公子去马车上。”
“对对!快去找个马车来!”袁文春连忙叫人。
袁沣身子本就不好,又赶上周恕宁故意为难,便将他身上仅剩的几分元气都打没了。大夫人和邱敏如今瞧着袁沣,就只剩下哭。
“大郎,郎中马上便到了。你再等等,他必定会治好你的。”
袁沣躺在袁文春怀中,不受控制地咳嗽,他越咳嗽气就越需,每过一阵便咳出一帕子的血。邱敏看见,愈发的不忍心了。
袁沣只觉自己气数将尽,他将人都遣出马车之外,徒留下穆青绵与顾长澧二人。
“汀兰……我深知我拦不住你,所有人都拦不住你,可今日此祸,你亦可见,父亲与母亲年纪大了,莫要让他们跟着你担惊受怕。”
“咳咳……”
顾长澧握紧袁沣的手,红着眼:“兄长,若我不曾在府上养伤,便不会惹来祸端,是我错了,是我害了你。”
听罢,袁沣斥责他:“你!这是你的家!你不回来你要去何处?等着他们将你杀了不成吗?”
“兄长……”顾长澧安抚袁沣,不敢让他再动气。
青绵只在一旁听着看着,自成婚以来,袁沣对她不闻不问,甚至连那日的委屈都不曾为她讨回,袒护了邱敏,责罚了几个下人,便将这件事揭过了。如今生死关头,他却留下来她与顾长澧。
“汀兰……他,他才是你要……”
“兄长!”顾长澧听此一言,便知袁沣要捅出什么,他打断他的话,“兄长,我定会好好照顾表嫂。”
袁沣听见顾长澧这话,明白了他的意思,随即闭了闭眼,没再说下去,只道:“将父亲母亲与敏儿唤过来吧。”
解除性命之忧,袁府上下的仆人都折回去灭火,彼时马车外除却嘈杂声还响起一阵哭声。青绵踏下马车之后,顾长澧亦跟着她下来。
“表嫂……”
她往前走的功夫被顾长澧喊住,她回眸看过去。火势漫天,在这样垂败的景色之中,青年眉头紧蹙,似乎已预料到命运的车轮会将他碾过。
“今夜之事,表嫂想必已看清袁家的形势。舅父如今虽是一州父母官,可比起皇城脚下的权利却要弱上许多。更不论兄长如今……”
他拱手作揖,缓缓俯身下来:“若表嫂愿意,汀兰会替兄长写一封和离书给表嫂,从此海阔天空,任尔高飞。”
青绵看着眼前朝她躬身的男子,又侧眸看着大火之中的宅院,起初她利用这桩婚事换来了她父亲对她的怜爱,亦换了老太太对十年前恩怨的了结。她来此,还未按她的计划好好地展开一生,便又遇见了他。如今,更是遭逢此劫。
于一品厢楼之上,她看着这场大火,想于前世一样袖手旁观,可她未曾如自己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