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得大少爷那般多临死心声,然此次,却叫我瞬息间,便陷入黑暗之中。
被张客商打断的自裁,最终又因三夫人的死,让他重新拿出那把匕首。
可他对自己下手,亦是真狠。
心声几乎将将吐露最后一句,“视线”立刻沉入黑暗,叫我无半点准备。
而后白光重现。
前一刻才朝狠捅自己一刀的人,生命复回,又一次,在灵堂前哀痛哭灵。
那一瞬脑海中掠过太多,百般复杂交集,却只能感慨这四次死四,我如看守死亡的使者,任跟着谁,谁都有那死亡之命数。
不待我怀疑自身,那股平静强力让我脑中空静一瞬。
再骤然回神,我又如同刚起始,剥离三情六欲的看客。
可我不再有那看话本的心思。
我想起黑鸦破了规矩的承诺,及他那后来零碎散落的黑羽。
“视线”转动,投落,我凝神找那因果。
上一回里,有一人之举,叫我起了些疑心。
随即再次跟随大夫人,果然同七香那回一样,只要出了厅堂外门,就能将“视线”,从灵堂前的三位主子,移到别处。
我选了李婆子。
在她与大夫人谈完,我跟着万般得意的她往前去,一路跟至不能再熟的后花园中。
只不过,同三夫人及七香不同,她从另一头,挺着胸脯走入。
至假山旁,刚绕过个小弯,便见到个提着木桶,样貌普通的粗壮婆子。
“王婆子,这等小事,哪轮得着你自个儿来做?”
她一提,那王婆子也是气恼,朝她翻了个白眼:“休提那难堪事,我今日可倒霉得紧。”
“先是昨日刚运进府里的两桶灯油,昨晚我锁库房时,都还好好在着。谁知今晨我打开库房一瞧,竟自个儿长腿跑了,哪找都不见踪影!我只得同管事解释半天,他可没给我好脸,直将我罚来园中洒扫。”
“也不知是哪个黑了心的东西,那库房里不过寻常物件,叫他平白无故偷去两桶灯油,却把我害苦了。”
王婆子越发气恼,将手中木桶重重掼在地上。
“若只这样,也就罢了。你可知,方才我提着这木桶,过来洒扫片刻,而后再回去歇晌时,我摆在桌上那只烧鸡,竟被小贼偷了去!唉,这回,可真叫我有苦也说不出。”
“见多识广”的李婆子,竟也被她这话惊着。
“王婆子,你这是生了百八十个胆子,才干做出这种事!府里这会儿全戒了荤腥,连我都捞不到肉吃,你可倒好,还能吃上烧鸡?”
王婆子没好气:“这不都没了,哪还值得你说三道四。唉,今日是真真触了霉头,背运!”
唉声叹气半晌,她却忽地嗤笑出声。
“不过人活一世,贵在知足。咱还能吃上一口热乎的,可那位从前锦衣玉食,如今只吃得上些下人作弄的馊饭,光是想想,我便觉着痛快。”
“都瞧了三日笑话,你还没瞧腻?”
李婆子可不似她话里那般大方。
再过会儿,待她没事做,又会跑到那小院前耀武扬威,想瞧一场笑话。
不过她只会在那俩府卫面前吃瘪,气得好一顿饱。
而现下,王婆子瞧来也知晓她脾性,半点不信。
“李婆子,往日提到那位,你可都乐得最欢实,怎今日提不起兴致?”
“她自个儿把自个儿作弄死,也能算个囫囵东西?我哪有那闲工夫,还是自己手里头的真。”
……
李婆子在王婆子面前,明里暗里得意一阵,留下句“你就给我瞧好吧”,便冲其甩了甩手,自个儿朝左前方而去。
算算时候,因着三夫人和七香片刻都未曾停留,又是朝右而去,李婆子并未碰见这二人,便连背影也没得见。
她只顾一路匆匆朝前,至一处宽敞狭长的院墙内,侧边有一垂花门,两个门房朝她恭敬打趣着问了好。
待其跨过院门,“视线”中景都与灵堂前那般类似,突地空广无多一物,显得别样大气。
不到一盏茶工夫,李婆子就已走到一处正厅外。
一身着官服之人坐在上首,隔得远远的就能看见。
而我,也总算找到此行目标之人
——管事。
此刻,他正为那身着官服之人殷勤倒着茶水,言语间,似在同人议事。
按我所知,这已是最早能跟着管事的时机。
我调动“视线”,钻着空隙投在那官员上,立刻便显现出一行小字来。
【齐知州,京城人氏,调任禹城已有两年。】
似乎是齐知州,余光瞥见在外等候的李婆子,眉间一皱,向管事提了一句。
管事立马回头,同他赔笑几句,快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