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此行偷偷摸摸,却又同大少爷真说了实话?
我静静旁观管事走到窗前,谨慎地朝外头看,似要作何隐秘事。
许是觉着果真安全无异,他端起书桌后的木椅,往旁侧轻轻放下,听不得半点声响。
而后,他半蹲下身子,小声敲打起地面石板,似在寻找什么东西。
【“管事,申时一刻我派人找你,然遍寻不见,你去了何处?”】
眼瞧着管事,倒教我霎时想起大少爷之言,灵光一闪。
是了,大少爷说的时刻太过明确,可他又只单说派人寻管事。
虽我知,他只派了清三一人去找,但管事哪会知晓。
若换做我是管事,当认为大少爷派去的人,在问过门房,得知他被大夫人唤去后,便去了大夫人处寻。
而大夫人处侍候的人,定是直言相告,说管事早已离去。
再加上个大少爷口中所言,“遍寻不见”,那管事还能说自己去了何处,却能不惹来旁人猜疑?
只能是,他就在前院。
而他身上确有大夫人命令,要他去处理生意上的事,那出现在书房,也是合情合理。
如此一来,此事唯一错的,就是门房。
他大可说门房躲懒,未曾看见他去前院,这事也就算揭过去。
这般一想,他真是费劲了心思。
我将“视线”投向管事,却只见他敲动一处,传来一阵不同于旁处的声响。
他提起一股子劲,肃着脸,起开一块厚重石板,露出底下砂石只填了周围一圈的小片空洞,那有一颇厚的暗黄信件。
就为了这信件?
费劲波折?
将石板仔细放回,尽量未出声。那信封被他郑重放入怀中,长呼出一口气。
难得浑身松活。
随即,他并未耽搁,迅速从暗门原路返回。
而后走了小道,一路避开往来下人,直至垂花门外,他才装模作样如同刚绕过来,大步跨过门槛。
好嘛,此事若大少爷真来细查,门房又该罪加一等
——不仅没见着管事进去,也未见管事出来。是说自己记错时刻,估计又叫人觉他老糊涂一个。
这么重要一道门,连接前后两院,若似上回夜间,土匪来袭,只怕叫主子觉着,还是换人为妙。
左右都是个惨字。
而后,管事确奉大夫人之命,派人去叫来几个米铺的掌柜,将她所言一一吩咐下去。
那掌柜们跨门入内时,本皆以为有一场硬仗要打,看向旁人时,气氛剑拔弩张。
虽这显然分为两派,但却是一对四。
悦来米铺的掌柜独坐一边,其余所有掌柜站在另一处。
默不作声间,已然用眼神过上几十招。
管事却未着急提及正事,先与其东拉西扯半天,全是宋家往日对你们的恩德几何,一一细数。
提得几人虽感念,但也如临大敌,许是以为管事在同他们讲情分,要以此劝说他们主动送粮,口喃喃张开无数遍。
然管事可眼观六路,所说之言轻巧便换了个对象,叫他们只得一一闭上,趁管事低头喝上一口茶时,暗地里面面相觑。
却到底没商议好谁来出面,当这定被记上一大错的出头鸟。
“管……”
管事睨他一眼,叫好不容易愿开口之人,轻松松又闭上了嘴。
但他也觉卖够了关子,只轻飘飘留下一句。
大夫人决定开宋府私库,不从各家粮铺走,让他们留好铺中,专用来控价的粮食。
连同悦来米铺的掌柜,几人全都意外傻了眼。
被掌柜一一嘱咐几句要事,各自晕晕乎乎出去,哪还分什么你我两派,倒又彼此客气起来。
处理完前院事由,管事并未停歇,又匆匆去了后院。
这倒是我跟随四回后,头一个忙得脚不沾地之人。
丫鬟婆子小厮们,遇到拿不定的事,都会一路赶来寻他。
如采买几何?这烛灯放在哪处为好?
白布哪儿还未及时挂上?
褚城素有往来的商户家,继今晨后,又有几户派遣人,随官兵前来祭奠老爷……
等等事由,诸如此类。
瞧他奔忙一下午,愈觉同之前跟随的三个主子,是全然没法比。
尤其那其中,还有个悠闲看话本的三夫人。
见他四处奔忙,我亦不免提着口气,那点子累也传至我身。
这不,最后一个问话的丫鬟刚走,寻一庭院中石桌歇下片刻,将将能松快些,喘息口气。
“你这倒霉催的,原是你偷了我的烧鸡!”
不远处,暴呵惊怒之声惊起。
而后一阵争执难消,叫他皱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