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沈黛登时跪了下去,“儿臣自知有罪,但还请太后莫要动怒,千万保重凤体。”
“你如今倒是和从前大不相同了,性子恭顺,谨慎守礼,难怪哄得皇帝冒天下之大不韪为你和裴家大郎赐婚……”
说着,太后又剧烈咳嗽起来。
沈黛将头埋得更低了:“太后宽厚,皇兄仁慈,昭昭能从陈国重回故都已万分感念恩德,不敢再生妄念。至于婚事,儿臣自知配不上裴大公子,无论取消与否,昭昭都会顺从。”
床榻上的华贵妇人咳了好一阵儿,才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随后朝她伸出手,示意她上前。
沈黛心领神会,急忙端起一旁的茶盏上前,为她奉茶。
太后接过喝了一口,再度打量起她来:“这段时日你和裴家大郎之事在平京城闹得人尽皆知,连哀家这个久病深居的老太婆都听说了。”
“儿臣有罪,因为私事牵连了皇家,还请太后责罚。”
沈黛正欲跪下请罪,却被妇人扶了起来。
殿内的光线略显昏黄,可眼前妇人严肃的神情她却看得异常清晰。
“哀家如今可不敢罚你,眼下整个平京城都在议论怡安公主婚前将驸马捉奸在床一事,若是哀家此时罚你,只会坐实这个事实,这无异于将皇家的颜面放在脚下踩。”
“那儿臣应当如何将功补过?”
“不必将功补过,将错就错即可。”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沈黛恍然大悟。
她终于明白太后为何会连夜唤她前来了。
说好听些,是为了维护皇家颜面;
说难听些,不过是想亲自下场羞辱她一番罢了。
她和裴清远是天子赐婚,天下皆知。
成婚前出了那种在青楼捉奸在床的丑事,世人只会嘲讽她是招人嫌弃的二嫁公主,有此下场也是理所应当。
而裴清远,顶多会被人议论几句,时日一久,还有谁会记得?
但她是公主,世人或许不会记得她在陈国和亲那两年所受的苦楚,却一定会记得她这些不好看的过往。
因此,不论是出于什么考虑,她和裴清远的婚事都只能将错就错。只要维持住表面的风光,皇家的声誉便不会受损。
沈黛心想,这大抵便是太后想告诉她的。
奉完茶后,她本以为太后会放她走,谁知她又道:“哀家还听说一件事,听闻裴侍郎这次没跟你一起回来,而是启程去了肃州,这其中可有你的缘故?”
“回禀太后,儿臣只是觉得裴侍郎年少英才,应去肃州历练一番,为边地百姓造福。”
她极力辩解,只盼着太后能信她那么一分。
“那你可知女流不得干政的道理?”太后眉心紧蹙,思忖片刻,口风又松了松,“不过此举也好。”
“裴尚书在朝中颇为势力,他嫡子与你成婚后便无法入仕,所以裴家如今的指望都在裴清舟一人身上。
若是他留在平京,裴尚书恐怕会拼尽全力为他这个庶子铺路,届时裴家势大,只怕会危及朝纲。既然你已经将他送去了肃州,便如此吧,往后莫要插手朝政便是。”
“儿臣遵旨。”
……
回宫次日,宫中便开始着手准备怡安公主和裴大公子的婚事了。
沈黛这些天一直闷闷的,整日待在屋里,不是坐在窗边绣花消磨时光,就是成日看书练字。
自打那件事过后,裴清远一次也没进宫来看过她,连封书信都没差人送过一封。
一是碍于婚前不宜相见,二是他们二人都心知肚明,这桩婚事双方都心不甘情不愿,不过是为了履行皇命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没等来裴清远的只言片语,沈黛却收到了三七和月娘他们千里迢迢寄来的书信。
他们在信中祝贺她新婚之喜,但关于裴清舟,里面一字一句都未提及。
似是不敢相信,看了之后,她又将那两封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可得到的结果只有一个——三七和月娘都十分默契地未曾提到裴清舟。
看完的一瞬间,沈黛只觉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猛烈地刺痛了一下。
她似乎算错了什么,以为将昏迷之后的裴清舟送去离京千里之外的肃州便能安度余生,可当他真的消失在她面前后,那股无尽的内疚感又开始作祟了。
正想着,飞絮忽然从殿外走了进来,“公主,制衣局将您大婚要穿的嫁衣送来了,快去试试吧。”
沈黛闻声望去,就瞧见飞絮身后的侍女捧着一件叠得分外齐整的新嫁衣徐徐走来。
望着那火红的颜色,沈黛只觉胸闷不已,连忙摆手道:“先放着吧,我身子不适,过两日再试。”
“恐怕不成。”飞絮脸色有些难看,小步跑过去伏在她耳边提醒,“太后身边的孙姑姑也送了一件嫁衣过来,说是太后赏的,让您把两件都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