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末,马车在萧府前慢慢停住。
心系父亲的萧辞雪等不及马车停稳就翻身而下,跑进院子,大喊:“爹!”
可是没有人应声。不仅如此,偌大的庭院竟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往日这个时候已经有不少仆人出来洒扫院子了。
这样的反常让萧辞雪心中顿时升腾起一阵不好的预感,她踟蹰着不敢再往里走。
“爹……娘……”萧辞雪嗫喏着。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萧夫人一身素衣从后院走了出来。她的面色看起来憔悴不已,眼神中透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悲戚,可她的身姿依然高挺,脊背一点也没弯下去,很是有着军人的风骨。
萧辞雪猛然回头,见到来者立即就扑了过去。“娘!”她被吓坏了,此刻仿佛天大的委屈终于有了宣泄的地方,萧辞雪抱住萧夫人怎么也不肯松手。
“我爹呢?”她抬头。
“你爹……”萧夫人眼眶一湿却极力克制没掉下泪来。她为萧辞雪理了理凌乱的鬓角,对她笑了笑,那笑容无比凄楚,“不要再记挂你的父亲了,也无需记挂娘。你现在就出城去吧,到西孟去寻你弟弟,日后你们姐弟二人相互扶持,好好生活,不要再回来。”
“娘……”萧辞雪紧紧拉住萧夫人的手,慌乱道,“为什么?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萧夫人不再与她多言,只推着她往外走。
可人还未出去,时恒抢却先进了门。他神色凝重地对萧夫人道:“姨母,左庸之率兵过来了。”
萧夫人神色一凛,拉着萧辞雪回身就往后院走,可没走几步,就已被一群身穿铠甲的士兵团团围住。
一位意气风发的魁梧将领大摇大摆地跟在队伍中出现在了萧夫人面前。
“想逃?”左庸之微微一笑,“朝廷要犯,谁都别想逃!”他高昂着头,脸上尽是得意之色。说完后他还不忘冲时恒一拱手,“时公子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千万别趟这淌浑水。”完后还低声补充了一句,“这也是圣上的意思。”
时恒思忖片刻,弯着唇角对左庸之颔首道:“事情还未盖棺定论,烦请左将军善待一下萧家人。毕竟萧家与东宫素来交好,路还是不能走窄了,您说呢?”
左庸之一愣,面色有些许不悦,这个时恒竟拿太子殿下压他!但既已提到太子,他自是不好发作,于是也笑了笑,“好说,好说。”
“有劳。”时恒一拱手,临走前他神色复杂地望了望萧辞雪。而萧辞雪并未看懂他眼神中的意味。
“左大将军还真是风光无限啊!”时恒走后,萧夫人将萧辞雪拉到身后,对左庸之出言讽刺道。
她真为萧知愿感到不值!
这个左庸之本为龙骧军中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士兵,是萧知愿看他资质不错,将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后来他借着萧知愿的赏识才成功晋升为龙骧军九位骠骑将军之一,仅居萧知愿之下。
世人皆以为他是萧知愿的心腹,却不想萧知愿的死讯刚传进宫中,他就迫不及待接替了萧知愿大统领的位置。
多一天都等不及。
“夫人这话,在下就权当是夸赞了。”左庸之皮笑肉不笑地一挥手,“来啊,把府中的人全都押回去,打入大牢!”
萧夫人很想冲上前狠狠教训这个小人一番,可眼前情形不允许她这样做。她强压下心中怒气,赶在士兵们冲上来之前软下态度,“左庸之,我家老爷素来待你亲如兄弟……”
“哦?”左庸之诧异地一挑眉,“亲如兄弟?我可高攀不起!萧大将军名扬四海,威震天下,连皇帝都要对他礼让三分,我这一个小小的骠骑将军哪里入得了萧大将军的法眼呢?”
萧夫人暗暗握拳,半晌却还是松开了指尖,低头示弱,“左将军,就算我家老爷之前有诸多不是,也请……也请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放了雪儿吧……”
左庸之高昂着头,笑得狂放。
以往因着萧知愿的缘故,他每每见了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娘们都得恭恭敬敬地行个礼,如今风水轮流转,他终于把萧府的人踩在脚下了!
“跪下求我。”左庸之用刀尖轻轻敲了敲地面,“我考虑考虑。”
萧夫人脸上的愤懑一闪而过,可随后还是慢慢地提起衣裙,屈膝……
“娘,不要!”萧辞雪搀扶住她,“不要求他……”
萧夫人疼惜地望着萧辞雪,心中悲凉。
若是雪儿出事,黄泉路上见了她那相公,恐怕也会招来埋怨。
萧夫人苦笑着拂开了她的手。
“娘!”萧辞雪再次扶住她的胳膊,满眼乞求,“我求您……我不愿这么活下去……求您……别跪……”
“哎呦呦!”左庸之咂着嘴,“你这小丫头还真是有几分骨气。既然这么想死,那就……都带走吧?”他故作询问状扫视了周围士兵一圈后,潇洒地转身离开了。
冰凉的木枷和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