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一毛,根本没有什么值得探讨的。
整个会议室都流动着男人们笑得暧昧的笑,在严肃的董事局会议上,这点桃色的点缀简直是最佳的调味品,几乎能让他们在脑海中描摹出这个“吾影”的美人形象。
没有人知道这个“吾影”曾经是他的女人,更没有人知道他当时是怎样的痛彻心扉,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恍恍惚惚、支离破碎地从那个会议室走出来。
沈惜墨静静回想起当年那个决定,他觉得自己真是错得离谱,不仅深深地伤害了她,反噬回来钻心之痛,也几乎将他摧残得体无完肤。但他可以百分之百确定的是,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这样做,只是会布局得更周密、更严谨、更严丝合缝。如果,他们的孩子能来得早一些,或许他就真的留住她了,哪怕留住的是一个满身含恨的她,也比后来让他一个人堕入深渊强……
作出决定的那个夜晚,沈惜墨站在阳台上抽了许久的烟,眼看着天色从将暗未暗到没入漆黑,眼看着对面楼栋缓缓点燃了万家灯火,思绪万千。
“你怎么又抽烟呀?”刚刚参加完大四论文答辩的吾影睡得昏天黑地,起床后探了个脑袋进来,皱着眉。
“案子上的事儿,”他顺手揉揉她的头发,柔声道,“你先回去,我等会儿就来。”
“没有什么事是你解决不了的,沈大律师,”她俏皮道,说罢进屋了,贴心的为他关上了阳台门。
沈大律师?他笑了,这身皮穿太久,仿佛就成真的了,连他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本来的模样。他靠着墙壁,粗粝的砖石质感硌得他生疼,却让他清醒,回忆起十八岁时的自己。
北京的冬天很冷很冷,同学们都回家过年了,教室里、宿舍里,甚至食堂里都空空荡荡,只剩他像个孤魂野鬼似的来回晃。他不是不想回家,第一年的学费、生活费几乎掏空了他家里为数不多的积蓄,甚至还向亲戚们东拼西凑几百块。直到年三十儿,他正在图书馆里看王泽鉴大师的天龙八部,恰巧被老师碰见。
“哼,我的书就放在社科书架的正中间,印刷精良、字字珠玑,你非要去看台湾民法,舍近求远,”老师白了他一眼。
“老师的书已经研读过了,”他恭恭敬敬地回答。
“哦,”老师微微展眉。
“老师每一篇发表在法学期刊上的论文也拜读过了,尤其是无效合同、阴阳合同、表见代理的法理分析部分,精妙绝伦,”他接着说。
老师脸上有了点笑意,“走吧,你师母包了饺子,跟我回去吃饺子。”
“不了,”他不好意思地摇摇头,中国人讲究阖家团聚的日子,他一个外人怎么能去打扰老师。
“食堂关了、周围的饭店也关了,你是要饿死吗?”老师气得吹胡子瞪眼,“要不是你师兄跟我说你过年没回家,我好好的暖气房不待,冰天雪地的满校园子找你?!”
漫天风雪中,老师在前面负手而行,他在后面亦步亦趋,两串脚印越来越近,慢慢重叠在一起……
他大四毕业的时候,老师语重心长地劝他去德国读研,他偏要留下来念老师研究生。
“哪个搞民法研究的不去德国?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卖着老脸去系里给你争取的这个机会有多难得?”老师气得直拍桌子。
他倔强不语。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老师选定的接班人,但老师的衣钵他接不了。因为他穷怕了,对金钱的渴望深入骨髓,像无数只蚂蚁在他的血液里爬行,无法安心在象牙塔里做研究。
最终,他还是出现在了老师的研究生名单里,尽管老师嘴上骂着“朽木不可雕也”,读研期间,还是费尽心力地动用关系、人脉,送他去顶级的律师团队和法院实习,让他年纪轻轻就能观摩到大法师们如何庖丁解牛般将疑难杂案大卸八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