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门外的雨。
“冷吗?”他轻声问。
这么些年,他没找过她,她就也没找过他。她是没什么变化的,还和从前一样美好,赏心悦目,见之欢喜;只是她那颗心大约也是石头做的,不会为任何人有所不同。
“有一点儿,不算什么。”
孙权起身,到柜子里面取了个漆红的小泥炉放到案前,往里头添了几块炭,又自己蹲在地上用火镰生了火。丝丝袅袅的白烟升起来,散在吹进门的风里。
“看不出,你竟然会用这个。”广陵王有些惊奇。
“征南越的时候,在兵营里学的。”孙权语气平淡。他从柜子底下搬出一小坛酒,倒进炉子上架着的长柄长嘴的陶壶里。
“南越?听说你在那儿连打了许多胜仗,其它南蛮部族听你的名字都闻风丧胆了。果真是年轻有为的君侯。”
孙权坐回桌案边,看着泥炉里跳动的火光,有些许出神。半晌,笑道:“不敢当。从前觉得带兵打仗何等荣耀威风,无比向往。等自己上过战场才发现,不过是人命叠人命,用白骨堆出来的。”
“为了往后太平,这是必然的牺牲,没有办法的事。”
“我也一直这么觉得。只不过亲身体验后,还是和想象中不大一样。”
两人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听着萧萧风雨和噼啪的火声。醇厚温暖的酒香在小小的草庐里弥漫开,裹挟着经年的回忆涌上心间。
孙权拿来两个碗,给广陵王倒酒。他一手握在壶柄上,一手扶着壶盖,动作慢且沉稳。广陵王无意间扫了眼他那双瘦长而指节分明的手,视线便凝住不动了。
除了旧伤以外,还有几处新的划痕和烧伤。已经分不清哪些……是他那时留下的了。有一条很长的疤,从手背一直延伸到袖子里。明明最后一次为他换药的时候,挖地道的伤都还未好全。
他们都是伤痕累累的人,在下雨的时候痛着。
“你怎么又留了这么多的疤?白给你换那些药。”她伸出手,停在他手指前,没有触碰。
“……”孙权怔了一下,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原来你还会在意。”
在酒水快要溢出来之前,他将壶提起,放回炉子上。
她也若无其事地将手缩回去,贴在温热的碗壁上取暖。孙权坐下,两人举起碗互相致意,然后仰头饮尽。热酒下肚,再加上泥炉里的炭火烘烤着,寒气便渐渐消散了,只是心里仍酸。
喝过几碗酒,孙权抬眼看着她,目光闪烁,似乎想说什么。她也看着他,耐心地等他将那话说出口。
不知多久,也许只是一小会儿。阳光从云层里漏出来,斜洒在他们脸上。
“……雨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