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难过。”
“是吗？”任远指尖抚过书封面的手绘男孩，“我却觉得这是最温柔的一版结局。”
“为什么？”
“因为死亡是一瞬间的事，他在去世的前一秒仍在寻找，就依然抱有希望。在希望中死去，何尝不是幸运。”
陈潇潇眼眶发酸，嗓子微哽：“第二个呢？是现在这个吗？”
任远摇头：“不是，是有一天小男孩终于找到了星星。”
陈潇潇“咦”一声，眼睛滚圆：“这么好的结局，为什么不选这版？”
“因为……我不会写，我不知道小男孩找到星星后要对它说什么，他们又会做些什么。听着很可笑吧，我写了那么漫长的寻找，对于找到之后的事，想象力居然如此匮乏……”
他顿了顿，叹口气，似乎终于下定某个决心，声音变得坚实：“就像我也曾想过无数遍，如果有一天再见到你，该对你说什么。”
陈潇潇侧对着他，耳边长发落下，却依然无法阻隔他的视线。
她手压着一摞书，那些文字像有生命一般，钻过层层书页，沁入她的皮肤，随着血液流动在身体里疯狂肆虐。
“我想问那天不就是吵得凶了点吗，为什么你再也不回我的微信？你没去报道，问老师同学，有的说你出国，有的说你退学，你到底去了哪里？我找了你六年，一点消息都没有，是不是因为你刻意躲着我？这几年你究竟在干什么，身边有没有新……”
他突兀地停住，问不下去。
陈潇潇频繁眨眼，环绕在他们身边的，全然是六年积淀的生涩空气。
良久，她怔怔说：“但这些你都没问。”
任远眼底情绪惊涛骇浪般激烈，偏偏什么都说不出口。
陈潇潇不安：“你是不是知道了？”
也不奇怪。
她家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有心顺着澜思搜索，总能知道始末。
京市风投正盛的科技集团，一夕之间惊天巨变。
董事长夫妇死于车祸，百亿补贴资金下落不明。
核心团队光速被人挖走，审计入驻发现公司资不抵债。
财务造假、科技骗局……种种帽子接踵而至，澜思的前身陷入前所未有的丑闻。
而她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继承了父母的股权，孤身一人面对狂风骤雨。
那年她刚十九岁。
任远指尖抽搐一下。
一个多月前，他面对搜索引擎给出的资料，指尖也是这样酸痛，握着鼠标用力关闭页面，似乎关掉了页面，就能把陈潇潇惨痛的过去抹杀。
9月8日……那年9月8日……
他一辈子忘不了那天，海市下了一夜暴雨。
第二天城市如汪洋，她如掉入汪洋的针，潮水退去，无影无踪。
时隔六年，他终于得知，她的父母就是那天去世的，死于台风天的车祸。
陈潇潇承受父母双亡之痛时，他却在生闷气，恼怒这次吵架，她一直没来主动求和……
面前的书一本一本，如大山般压得人喘不动气。
任远闭上眼睛。
“潇潇……我很抱歉……”
涩然开口，经年没能叫出这个名字，居然有几分陌生感。
可明明，日日夜夜在心里叫了无数遍。
陈潇潇嘴角恍惚勾了一下：“好多年，我都在努力避免想起这些事，想到心脏会疼。”
呼吸凝固，一瞬间感官相通。
他似乎体会到了她描述的感觉。
“但刚刚不怎么难受，可能真的已经过去了吧。”陈潇潇轻舒一口气，望着他笑，“你的道歉没有道理，当年是我不告而别。”
她还想说，其实他没猜错，她确实刻意避着他。
当年狼狈不堪，她怎么肯让最在意的人看到自己和家人臭名昭著名声狼藉，她是那么骄傲。
而等一切回到正轨，已经是三四年后的事了。
比起在一起，她更习惯躲在世界一角，安静看着他发光。
以后也都这样。
她默认这个结局。
“那现在呢？”任远手无意识攥成拳，明明指甲修剪得很短，却依然刺入掌心，“我们……有没有可能和好？”
他样子是镇定的，可惜僵硬的身板暴露了他的紧张。
陈潇潇手压在书山上，支撑身体大部分重量，耳膜一下一下，传达心脏剧烈的跳动声。
和好？
大学那会儿他们常常吵架，吵了多少次，和好就有多少次。
不过每次都是她先低头，她不联系他，他也不理她，永远那么高冷。
次数多了她忍不住抱怨：“下次吵架你可不可以先来哄我，你看看别人家的男朋友都会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