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中的刺痛没有传来,摇娘歇斯底里的嘶喊声也未再继续。天地之间寂静到只剩下温定昭自己的心跳声。
那支银箭此刻正直直刺穿了沈上清的手心。
黏稠的血液分外妖冶,“滴答”一声砸在了温定昭的罗裙之上,倏尔化为一滩血色梅花,点点刺目锥心。
“沈上清——”温定昭的手抖得不成样,双手欲捧起沈上清那双已血肉模糊的手,可那滚烫的液体砸在手心时,心里凉了半截。
沈上清半阖着眼,额头上的汗珠滚落。一手支撑着地将身子微微倚在木栏旁,轻声喃喃道:“我中毒了别管我了,快跑......小心江稳......他要杀你。”
“你这条命是我从暖春楼花钱救回来的,岂能让你说死就死?”温定昭抬手揩去脸上那团血泪杂糅的污秽,说着将一手拉过沈上清的肩膀,架在了自己身上,还未站稳沈上清的身子便倒了下去。
倒下了,温定昭便又重新再反复着上一次的动作。
忽而,万籁寂静间,沈上清凄然一笑,轻咳一声侧过头在温定昭耳畔问道。
“温定昭,你怕死吗?”
温定昭怔在了原地,试问自己在喝下那杯毒酒时,那时她是害怕的吗?
末了,她没有回答他,而是轻笑一声反问道:“怕死难道就不会死吗?”
少女分明面上的泪痕还未擦拭干净,此刻却又因此而咧开嘴噙着浅笑,望着他。
沈上清没再回答温定昭,虽闭上了眼睛,但到底是恢复了些体力。
那摇娘死时,那双美目瞪的滚圆,死死盯着温定昭。那样绝色的一双面皮之下,藏着的又是一颗怎样的心?
乌霞城到底还有多少禁忌,是二人尚未触犯的?
温定昭架着处于半昏迷的沈上清一步步走到一楼时,那江稳执着手中的折扇,正倚在主位之上,定定看向他们,面上尽显恣肆之态。
两世,皆是瓮中捉鳖。
两世,皆为造化弄人。
“不过是一条命,江城主又何必如此费尽心思?天罗地网既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不如你同我说说,我这条命能为你带来什么?”温定昭顿了顿,腾出一只手指向沈上清:“还是他?”
江稳大笑一声,气势极盛,不屑地瞥了一眼沈上清:“一个将死之人温姑娘还这么惜护,我不妨坦白同你说了,他背地里可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为人温润如玉,护你为先,你现在就可以问问他,是否别有所用心?”
“不错,自你们一进城门时我便开始筹划着该如何引你们来这醉江味。你兄长所寻的避世之人,为的也是他沈上清吧?一血散么,必死之症。如今他浑身是血温姑娘猜猜他还有多久可活?”
温定昭闻言也不恼,倒是更为淡定,气定神闲回他:“沈上清的为人我自有定夺,倒是江城主这么尽心地为你身后之人办事,这些年可曾捞到些什么好处?身为一城之主行径竟如此卑劣,此事若传到了这扇门外。自此这乌霞城,怕是再没‘城’字一说了。”
说着,温定昭抬眸瞥向了那紧闭不开的醉江味大门,笑意更甚。
像是戳到江稳最为在意之处,方才嚣张跋扈之态瞬间以愠色取代,冷声道:“笑话,乌霞城百年来都是我江家的一带势力。温定昭,如今死到临头了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
“乌霞城之所以百年屹立不倒,不过是因为我掌握着整座城子民的性命。凡是乌霞子民出生便要去灵台授礼,饮下灵台里的那一瓢清水。实则不过是我江氏祖辈留下的毒,以此来控制住他们的行径活动,永生不得离开乌霞城。”
“永生,为我所用。”
说完最后一句话时,江稳便又大笑起来,他的脸被一半烛火映得猩红,字字透着凶狠执拗,语调诡异。
“是么?”
堂内,一声清冽的声音打破了江稳那几近癫狂失控的笑声,他那放肆可怖的笑声戛然而止,循着声音,他朝着那处望去。
沈上清眼底是从未有过的清澈明朗,侧首看向温定昭时,眸光陡然亮了亮。他抬手揩去少女脸上的血污,垂下的眼睑莫名划过一丝惊艳。
他低下头,拍了拍她的发顶继而柔声道:“既怕死,我便不会让你死。”说着摊开了手心:“方才给小姐的匕首还请借我一用。”
温定昭错愕地望着沈上清,将匕首交给他后,那少年披着一身血污抬脚缓缓朝前走去,背影决绝,竟没有半分虚浮无力之态。
好像,真的好像......
好像那夜提剑褫位摄政王沈上清。
江稳自觉得胜券在握,面上丝毫没有恐惧之色,反倒是一副好暇以待抱臂望向他。
“沈上清,几年前我也曾劝过你跟着主上。你瞧瞧,不听话的下场便是如今被我碾死。”
“不过,现在你若是浪子回头。主上面前我便大人不记小人过,为你美言一二,保你荣华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