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半,天光还未大亮,路灯一片昏黄的光。初秋时节,凉气扑面,此刻道路上除了辛勤的城市环卫工人,只有早起晚睡的高三学牲。苏清圆快步从小区出来,穿过稀稀拉拉的早餐摊,越过一座大型反弹琵琶的仙伎雕塑,再拐两个红绿灯路口,高大的附中彩灯门楼便矗立眼前。
这条路已经走了两年,每年走三百天,每天来回两趟,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但今天似乎有哪里不同……苏清圆脚下生风,眼角余光瞥到学校门栅外出现了许多陌生面孔,大部分都是女孩,不怕冷的穿着只到膝盖的裙子,有的手里还拿着鲜花。
一看就不是附中的学生——附中的校规跟它出色的高考成绩一样变态,所有女生只许留妹妹头,而且必须穿校服。男生则都是平头或者毛寸儿。
苏清圆的思想已经收束到晨课上,方才的念头只是一刹那,而这一刹那的功夫,足以让他从大门口走到教学楼五楼。
班主任老师已经到了,黑板上写着晨读的任务。苏清圆在走廊上已经打开书包,迈进教室的同时,把昨晚的试卷小页放在讲桌上。
语文,物理,数学,习题……一个上午的紧张功课足以让他把早晨来学时看到的那点异常抛到脑后。作为一个合格的高三学生,班主任化用海子一句诗来形容他们: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世界,我只想你。
“这个姐姐自然指的是你的分数!”班主任慷慨激昂的挥舞着手臂:“如果你脑子里还有功夫想别的,说明你的心思不定,你还不够专注!”
苏清圆收起笔做完了今天上午的第二套试卷。
放学时候,门口人群熙攘,只增不减,学校大门不开,只开侧门,一次仅供两人通行,保安到门外清场,人流依然行进缓慢,苏清圆略一迟疑,转头进了食堂。
“王子西到咱们学校来读书了,那个小明星你见过了吗,咱们班的女生都去围观了。哦,还有些外校读书的,社会上不读书的也来了,都堵在咱们学校门口。”
秦好端着餐盘在他身边坐下,东张西望一番,道:“餐厅人都变少了,应该都去看热闹了。”
苏清圆手中筷子未停,只在夹菜的间隙答话:“原来如此。”他不觉得娱乐明星的出没与自己有什么相关,有那功夫还是多刷两道题来得实在。
因为上头文件的硬性规定,晚自习必须在十点前结束,高三的放学铃也在十点准时响起,值班老师挨个班级赶人。一帮学生拿着习题册做鸟兽散,苏清圆因为做值日,走在最后。到了楼下,脑子里自行运转的数学证明题忽然停下,苏清圆回神:我刚刚关窗了吗?
他暗骂一声又上楼关窗,并且把教室所有饮水机,多媒体种种电器设备又检查一遍。出了大门,天色黑透,他脑子有点发胀,夜风一吹格外舒服,于是不急着回去睡,慢慢走在安静的大街上,脑子里是苏子瞻的句子,“霜露既降,木叶尽脱,人影在地,仰见明月,顾而乐之……乐之!”
前面一晃忽然出现一个白衣女人,影影绰绰,鬼也似的,虚着脚往前走。苏清圆一个激灵,下意识的抬手看表:十一点。
那个方向好像是西河。
苏清圆下意识地就跟了上去,走得近了,他发现对方身上穿得是婚纱。
这就更不妙了。
对方在河边站定,星光黯淡看不清表情,苏清圆试探着喊了一声,“河水很脏。”
他神色一凛飞奔而下,在对方跳落的瞬间抓住她的手臂,他直觉肩胛被猛地一坠,难言的疼痛忽然袭上,他霎时白了脸,膝盖抵住桥栏,人往下探去,另一条手抓住对方的肩膀,硬是把人给拖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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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燎在凌晨三点飞抵深城,又转车直奔医院,她已经在途中睡了两个小时,现在看起来神采奕奕,在寂静的午夜医院各色或疲惫或痛苦的人群里,格格不入。
“我要的是一个学霸,一个一眼看上去就很聪明,很沉稳的男主。但很显然,你给我提供的都是各式各样的花瓶。”林燎挂断电话走向病房。
苏清圆被说话声惊醒,一抬眼看到一角粉紫色的绒面大衣从自己眼前飘过。
三秒钟后,那大衣角又飘了回来,连带着一双黑色浅口女鞋一起停留在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