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一时欲哭无泪,身上又没个火折子,只能呼喊吕非离的名字,话一出口,回音阵阵,要多瘆人就多瘆人。
恰逢话落,一滴冰凉的东西滴在她眉心。
虞长生一惊,闪到一旁,伸手抹掉凑在鼻端闻了闻,无甚奇怪的异味,或许是钟乳石?
她只能摸着石壁慢慢走,不去管脏不脏,忽闻前方有动静。
吕非离?
她没有开口,总觉得以吕非离的性子,必定不会放过这个捉弄她的好时机,只在黑暗中察觉到那处的动静越来越朝自己而来,便伸手扑了上去,欲抓住他。
手确实揪住了衣物料子,伴随着她的惨叫呼痛而来。
她不慎磕到对方的下巴,鼻尖一痛,酸得她眼冒泪花,不由自主地蹲下身捂住鼻子。
身前衣物扫过她的头顶,察觉到来人一言不发似乎打算离去。
虞长生猛地扯住他的衣角,捂着鼻子瓮声瓮气道:“跑什么跑!”
她一面说,一面趁机在他衣角上使劲蹭掉手上的脏污。
黑暗中忽的亮起一道火光,虞长生一惊:“你还随身带火折子?!”
一抬头,她彻底懵了,气焰顿消,凉意取而代之,漫上四肢百骸。
来人的面容晕在火光中,如同一条花纹繁复却富贵的蛇,既美又毒。
容亭!
虞长生松了手,愣愣道:“你跑吧,我不拦……”
容亭只垂眸望她,似笑非笑。
“不!你不用挪地,我挪地,我跑!”
她鲤鱼打挺似的,利落起身要跑。
火光朝前一晃,将她拦住。
虞长生收住脚步,回头咽了咽口水。
她是来祈福长寿安康的,不是来送命的啊……
此时此刻,她很想剁掉自己的手,原本容亭应是想趁着黑灯瞎火,既然她看不清他,便打算这么走了,谁叫她手贱把人拦下来了。
等等?虞长生略微诧异地望着容亭面上的乌青,上回见他,他脸上干干净净,一点受伤的痕迹都没有,难道逃命躲避时被伤了?
容亭见她盯着自己伤口,掀起嘴角笑了一下,抬手摸上嘴边的乌青,对她道:“上次费尽心机才找到你,如今到好,自己送上门。”
“为何要杀我?”虞长生不动声色地与他拉开距离。
“皇上抄我丞相府一家,我不能拿他如何,自然要找你开刀。”容亭轻笑道。
虞长生眉头一蹙,可怜兮兮道:“我是个短命鬼,无需你动手,我也活不长久。”
“这般的我,杀了未必能解你心头大恨。”
“你是他最疼爱的幺女,不杀你,又杀谁?”容亭一双凤眼里藏着针,刺得她心头凛冽。
“这笔买卖不划算吧。”虞长生反其道而行之,见容亭略略歪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自古帝王多薄情,我若身死,父皇本就整日忙于政务,又能为我伤感几时。天下熙攘,皆为利来,于皇帝而言,现下最能令他伤筋动骨的便是子嗣问题。边疆战事一出,东宫必定被废,除他以外,父皇膝下只余八齿小儿,你若用他报复父皇,效益最大。”
“皇子之死,有三重危害。其一,无以为继。到时父皇和大臣只能在宗亲里再去寻合适的继承人,兹事体大,必让父皇焦心;其二,治安疏漏,堂堂皇宫,应是普天之下最为牢固之所,皇子却被人刺杀而死,此事搞得人心惶惶,父皇也将每日活于安危威胁之下。皇宫的守卫牵扯重大,彻查起来,必定从上至下人仰马翻;其三,丧子之痛。晚年丧子,父皇自然会伤神。”
说到此处,虞长生又想起一点:“其四,在父皇为以上之事忙得焦头烂额时,他便不会再盯着秦微雨、陆行止等人的身后力量了,他们得以喘息。”
“杀我,只能让父皇伤心一会,根本没动到国之根本。这样看,是不是杀别人更划算些。”
容亭的眼神从惊讶到惊艳,再至戏谑。
“你为了保命,竟让我去杀你弟弟?”
虞长生一点心理负担也无,说出了那句方之四海皆准的千古名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何况这只是嘴上逞功夫,先度过眼前难关再说。
再者,皇宫森严,他若能自由出入,说杀死一个皇子就杀死,未免儿戏。
容亭仔细端详她:“想不到你一个万千宠爱中长大的公主,会想得这般……”
“通透?”虞长生语调上扬,揣测着。
“恶毒?”
“自私?”
见他没发话,虞长生猜了好几个词,最后容亭开口:“都是。”
“你的提议很好,只是——”
虞长生的心随着容亭的停顿提起来。
“眼下杀你毫无阻碍,只需抬手提刀。杀了你,再杀皇子,可不是个亏本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