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阿姨便进了厨房,阿姨前脚一走,许母后脚就拎着一个大食盒进了家门,一进来就看见两姐弟僵持的模样。
虽然许眷顾在家受宠,小霸王也当惯了,但许母印象中,许眷顾长这么大,招惹他姐姐这事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许母放下手边的东西,坐下,问道:“怎么回事?”
姐弟站着,中间地板上躺着那部破损的手机,沉默着。
凝顾没有告状的习惯,心里却有一种她自己都没察觉的较劲。
许母原本去外省开了个会,头发盘起得干练端庄,妆容精致又高贵,沉着脸看了看俩人,语气严肃了些许,“许眷顾,你说。”
“我,我接了阿姐的电话。” 少年声音微弱。
“她让你接的?”
“不是,阿姐出去了,手机一直响。”
“那这手机怎么摔了?”
“我说着话,阿姐突然回来,我害怕。”说着,指节被他扣得发白,声音带着颤解释着。
许眷顾避重就轻的回答,让她皱了眉,“我回来,你害怕?你自己说过什么,自己跟妈妈复述一遍。”
少年眼里起了雾气,想起刚刚那个人的话,攥紧拳头,心里的厌意变本加厉。
许凝顾明明姓许,他跟她才是亲姐弟,都是因为那个人抢走了阿姐,阿姐才不喜欢自己的。如果不是那个人,他的阿姐早就回家了。
小心翼翼往许母身后靠,拉住许母的手,“妈妈,是那个哥哥先骂我的!”
许母知晓他说的是谁,神色复杂起来,仍不死心的问,“什么哥哥?”
许眷顾说:“小姨家那个哥哥。”
凝顾觉得他不可理喻,便也是讥诮,言语愈发冷清:“所以你就摔我的手机,跟别人说我出去跟男朋友约会,说人家有病,骂人家是野狗?”
许眷顾窒了一瞬,僵硬着面孔,大眼睛望着她,眼神无措。
闻言,许母淡了语气,脸上结了冰,“行了,别吵了,都去洗手吃饭。”
许母蹙眉,目光不经意望了一眼凝顾,又对着许眷顾说:“没规矩。以后不经本人允许,不要乱碰别人的东西,家里人的也不行。明天你自己乖乖把你的压岁钱拿出来,赔你阿姐的手机,听见没有?”
她和许眷顾都是许家的孩子,但是因为许眷顾,父母心中终归对她淡了感情,她从未做过争风吃醋的事情,日复一日,父母也适应了这种冷淡的态度。
可如今,许母的做法摆在明面上,当着两人的面,她这个做姐姐的该懂事让步。对于许凝顾来说,这无疑是许家对她的恶意嘲弄,以及再一次难堪地驱逐。
许母只知道许眷顾不会招惹他姐姐,却从未想到,凝顾也是第一次如此需要一个道歉。
好像是在放弃些什么,凝顾站在他面前,“道歉。”
许母眉梢挂着极戾,似乎未预料她会下自己面子,语气带着不容置喙,“凝凝,你连妈妈的话都不听了?”
世人是不分对错的,被爱的人不用道歉,只有像她这样的人才会抱歉。
野狗。
她想起了两年前,在宋壶深前离开南荔的前几天,夏家的电话打到叶绿园,宋叔和小姨都不在,她因为宋壶深被骂了一句野狗,给人上门道歉。
不知道什么道理,被骂的人要先道歉,但她还是低了头。
之后,过没多久,宋壶深就出了国。
所有事情都是乱的,但她知道,宋壶深选择离开的诸多原因里,其中必有她替他道歉这一条,这个人从来不容人把手伸到她面前来。
一张白纸,被人拾起过,有了揉皱,往后再如何抚压平整,都掩盖不了那些斑驳折痕。
所以,无论那张白纸任何被人折好安放,她都只在意自己曾经是张白纸。
凝顾耿耿于怀。
这就是许凝顾和许眷顾的不同。
许眷顾举手投足都是被真切爱过的痕迹,所以他相信做错事道歉就能得到原谅,凝顾只是一张数着折痕的白纸,不记恨不代表不在意。
她所有的拒绝,都是在爱自己。
因为她只相信自己对自己那种偏执又绝望的爱。
许凝顾置气到认输的地步,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说出那种话,她只能低头。
她笃定又惨淡的说:“许眷顾,如果你觉得他是一条野狗,那我,便也是,一条野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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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家大院背靠一座小山,山下供休闲娱乐,山上供散步运动,夏日落日完,常能在后山遇见夜跑的人和遛鸟的大爷,但冬天就变得鲜有人烟。
山顶有一排石椅,坐在那里能看见小半个北绥城的夜景,霓虹灯连成一片通明,把天边的星辰光亮掩去,自以为是天上的明星。
夜很黑,凝顾独自坐了许久。
冬天也是有一点好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