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闻言吃了一惊,原来此人就是评书的开山祖师柳敬亭。
这人在崇祯年间的名气非常大,派头也是大得很,说书每日都只说一回,门票高达一两银子,而且要提前十天预订座位。
林海看了一眼柳麻子脚下的脸盆,只见里面散落着几十个铜板,很显然这就是他今日的收入。
看这光景,此时的柳敬亭显然还没有出名,不然也不会在北关夜市这种下里巴人的聚集地表演了。
不过此时距离柳敬亭出名应该没几年了,林海猜测他的技艺应该已臻于大成,所欠缺的应该只有名气而已。那需要有文人士大夫的吹捧才行,光有平头百姓喝彩那是不行的。
想到此,林海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元宝,当啷一声丢进了那用来收钱的脸盆中。
柳敬亭吃了一惊,捡起那银元宝来,放进嘴里一咬,顿时就变了颜色,快步来到林海面前作揖道:“尊驾如此慷慨,在下多谢厚情,这厢有礼了。”
林海受了他这一拜,接着道:“我是舟山中中所的掌印千户,姓林名海。林某想请先生去我军中说书,月饷三两,不知先生可愿意?”
“小人愿往。”柳敬亭听说林海是官身,忙改了自称,接着又问,“林大人要小人去军中说书,不知要说什么本子?”
林海问道:“你可会自编脚本?”
柳敬亭的脸上露出自信神采,直起身子道:“不是我柳麻子自夸,这方面我要是说
崇祯初年,柳敬亭曾为张岱说《水浒》。据张岱的记载,这柳麻子说书根本就不照着原著来,而是基于原著进行二次创作。
由此可见,柳敬亭编故事的能力并不差。实际上,四大名著里除了《红楼梦》是少数人创作之外,其余三部都是经过无数说书人加工而成的,罗贯中、施耐庵、吴承恩不过是最后的集成者而已。
林海虽然没看过张岱的笔记,但听柳敬亭夸下海口,料来此人多少有些创作能力,于是道:“那就请先生编几个本子,题材我来指定,主要是两种故事,一是贪官污吏残民害民,二是建州鞑子烧杀抢掠。”
“这贪官污吏的本子,小人只消几天功夫就能拿出好几本来。只是这建州鞑子,小人从未见过,就怕说得不合林大人的意。”
“无妨,林某有个义子,就是从鞑子刀下逃出来的,回头我让他给你讲讲亲身经历。你据此编造几个故事就行,不需要多真实,主要突出鞑子的穷凶极恶,让听书的都恨那鞑子就行。”
柳敬亭听林海如此说,方才放下心来:“既是如此,请林大人放心,只消让小人在军中说上一年书,小人保管林大人麾下军兵个个对建州鞑子恨得咬牙切齿。”
他本想夸口说只需一个月,但又怕到时丢了这从天而降的金饭碗,因此改口说一年。
“好,那伱今日便跟我走罢。”
林海对柳敬亭说完,又对阮美说道:“天色不早了,明日一早还要去断桥见草衣道人,我们回客栈歇息罢。这位柳先生,今晚就睡你房中。”
他之所以要招揽柳敬亭,其目的不仅仅是在军中做宣传工作那么简单。此人在历史上既然如此出名,那说书技艺自然是臻于化境的,将来若是包装一番,是可以派上大用场的。
把自己的思想装进别人的脑袋很难,但在晚明这个言论空前自由的时代,影响舆论却比改变千年积淀的思想和意识形态要简单得多。
林海这次来西湖见王微,其实也是有这方面考虑的,想不到在途中又捡到个柳麻子,这也算是意外收获了。
众人回到客栈时已是子末丑初,前后大约逛了半个时辰,此时的北关夜市仍然灯火通明。
林海关灯后看了一眼窗外,一时突发奇想:此时若是有个外星人在远处观察地球,他看到的东半球应当是一片漆黑,杭州的北关夜市很可能是17世纪初人类文明最亮的一盏灯。
隔壁的房间里,歪嘴躺在床上想着那香市和夜市上看到的女子,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
好半晌,他听到旁边床上没了动静,冯一刀似乎是睡着了,于是悄咪咪地起床欲要出门。
“干什么去?”冯一刀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刀哥,你也没睡呢?”歪嘴悻悻道,“方才那夜市上的娘们看得我眼都了,我想去寻个粉头出出火。”
“不许去。”冯一刀说着坐起身来,“林大人带我们来是做护卫的,你擅自外出这算怎么回事?”
歪嘴闻言哀求道:“刀哥,你就放我去吧,我是真憋不住了。”
“憋不住也给老子憋着。”冯一刀打开窗户,灯火透过窗棂照了进来,“我说你长点心罢,咱们兄弟自打落草以来,过过几天安生日子?如今难得林大人这般看重,你可莫要坏了众兄弟的前程。”
“当官的能有几个好鸟?你忘了瘦猴他爹是怎么死的了?”歪嘴说着又道,“我说刀哥,你不会还在做梦想要建功立业罢?当初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