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荡荡,雾霭沉沉,一叶扁舟驶抵岑港,林海乘船回到了舟山。
除了带回当代文坛领袖钱谦益的墨宝之外,他身边还多了个吴国毅,另外柳麻子也被他带了回来。
吴国毅刚从登州返回,本来是要取道杭州回义乌老家奉养老母的,不想在岳王庙里碰到了林海,于是临时决定追随于他。
林海本想派人去义乌把吴母接到舟山来,结果吴国毅却摇了摇头:“家慈年纪大了,久在山中居住,又不习波涛,怕是不便到舟山来。林大人请放心,我吴家尚有不少族人在山里,更兼拙荆向来贤惠,有她代我尽孝也是一样。”
吴国毅年纪和林海差不多大,之前林海还没问过他家里的情况,闻言道:“国毅兄弟已经成家了?可有子嗣?”
吴国毅点头道:“有一子一女,都是三岁,我当年之所以没有留在辽阳城中,就是为了给吴家留下点香火。这一双儿女出生后不久,我就离开义乌到了绍兴,本是想走山阴吴氏的门路北上从军,结果却被文四爷派到了谢总戎手下。”
“哦?原来是文四爷派你去濠镜的?不是仁五爷?”
“是的,仁五爷是半年前刚刚接手海外贸易之事,之前都是文四爷在管,我也是从濠镜回来之后才知此事。”
林海对吴国毅说的话暗暗留心,接着又问:“那广东的谢总兵又是什么路数?谢记丝行的背后到底是谁?”
“还能是谁?就是余姚的泗门谢氏,林大人在濠镜时提到过的,当年就是他家赖了海寇的账,结果引发了嘉靖大倭寇。”
吴国毅说着又道:“江南有联宗之风,谢总戎是寒门出身,发达了之后就和泗门谢氏联了宗。那泗门谢氏如今已经好几代没出过高官了,在临近的府县里四处联宗,谢家的当家人在福建建阳任知县,当年谢总戎就是在福建总兵的任上和他家联了宗。”
“原来是这样。”林海闻言点了点头,前几天在草衣道人家门口碰到的那谢三宾也自称是泗门谢氏子弟,却不知是正牌的,还是和谢弘仪一样是联宗的。
山阴吴氏靠儿女姻亲维持家门,这余姚谢氏看起来却是以联宗为主要手段,这些世家大族都在想方设法维持地位,毕竟如今的大明是庶族社会,谁也没法保证自家代代能出高官。
林海在心中暗暗盘算,要不要派人去和这谢家接触一下,仁五爷那头看起来不太靠谱,和这种簪缨世家做买卖最好还是多留个心眼较好。
不过这事林海就没必要和吴国毅说了,山阴吴氏毕竟对他有恩,而且吴国毅在谈到辽海走私时也是闪烁其词,毕竟两人交心也不过几天时间而已。
林海转移话题道:“你刚从登州回来,既是令堂不便来舟山,要不你先回家过年,招兵之事我先办着。”
吴国毅摇头道:“忠孝不能两全,林大人既要用我,那就不要以朋友待属下,否则属下难以自安。”
“这不是还没成军么?”林海说着又笑道,“事到如今,伱还提这个忠字作甚,莫非你还想做忠臣?那日你在湖心亭里说的话都够砍好几回头了。”
“我是忠臣,但只忠于天地良心。林大人,既然你说还没成军,我还不算是你的属下,那我就趁今日斗胆说一句,若是将来有一天你违背了天地良心,我也不会忠于你的。”
“好,你是忠臣,我也是忠臣。”林海说着又道,“你忠于天地良心,我忠于汉家大义,若是将来我忘记了今日所言,你可以一刀杀了我。”
回到舟山中中所后,林海先是把周一发叫了过来,对吴国毅道:“这小子他爹是你当年的战友,张名世将军所部,也在浑河南岸战死了,你俩认识一下。”
林海让周一发带吴国毅去他家坐坐,接着又叫来了许心兰,问了些中中所的近况以及营房家具和军服军粮等筹备得如何。
许心兰告诉他军服军粮都已齐备,家具正在打制,要齐备还得半个多月,林海闻言道:“那这样罢,你先给我把被褥之类的配齐了,再多找些稻草来铺地,门窗若是有破损的也要尽快修好,这大冬天的一定不能让我的将士受冻。”
许心兰点头称是,林海又道:“三日之后,我要去营房查看,还请许夫子以此事优先。另外,你替我去何副总戎那里下个拜帖,我明日打算去参将府里走一遭。”
送走许心兰后,冯一刀来报,说是九指几天前从登州回来了,问林海要不要马上见他。
“叫他来罢。”林海点了点头,早在抵达厦门的
九指是驿卒出身,不仅骑得了快马,而且惯于在外行走,因此林海把这事交给了他。
结果九指在去登州时顺带回了趟老家,他本是山东某卫的应袭卫指挥佥事,按规定这个级别的卫所武官要袭职是必须进京的,但九指早在成年前就欠了一屁股赌债,最后当然是无钱进京,祖祖辈辈传承了两百多年的铁饭碗就这么被他给弄丢了。
这厮在老家也没有亲族,只是在爹娘坟前上了一炷香,磕了几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