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他。”林海在心里默默接了一句。
他没想到被米格尔骗上船的这位炮学大师竟是何良焘,如果是此人的话,那擅长修棱堡就没什么稀奇的了。
毕竟何良焘所著的《祝融佐理》就是明末兵书中最早介绍棱堡的,无论是范景文的《战守全书》,还是韩霖的《守圉全书》,里面关于棱堡建造的内容都是抄的《祝融佐理·铳台说》。
不光是棱堡,其实西洋炮学在明末的流传在很大程度上也要归功于何良焘。
何汝宾崇祯年间在《兵录》中增补了西洋炮学相关的章节,内容大概率是间接来自《祝融佐理》,孙元化的《西法神机》则有七成内容是抄自《祝融佐理》。
然而就是这样一本重要兵书,在满清大肆毁书的背景下竟然差点被淹没在历史长河中了,幸好上世纪发现了一本传世孤本,只可惜内容不全。
“你安排一下,我今天下午就见见这个何良焘。”林海对米格尔交代了一句。
接着他又出门对蝰蛇道:“你马上去一趟万华,把从何总戎那里抄来的《西洋火攻图说》给我带到关渡来,我吃完午饭就要用。”
回到会客室后,林海接着问米格尔道:“你跟这个何良焘很熟吗?”
“有些交情,但也谈不上很熟。”米格尔道,“濠镜的议事会下面有一个五人通事组,何就是其中一个。他最初是在濠镜的一家私营炮厂里做通事,当时我刚到濠镜,去那家炮厂买炮,就这么认识了。”
“那这个何良焘是什么身世,伱清楚吗?”林海对何良焘的身世也有些好奇,此人在后世留下的历史记载很少,只知道他曾在澳门当过通事,然后崇祯八年左右在浙江温处兵备道的幕府中担任赞画。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有传言说他本是某个明朝官员的书童,这个官员也是个天主教徒,当年和利玛窦关系非常好。何就是因为主人家的缘故受洗入了天主教,后来因他与婢女私通被逐出了家门,之后才碾转来到濠镜。”
“原来是这样……”林海之所以想了解何良焘的过去,主要还是想从中窥见其为人,以便更好地将其收为己用。
如果米格尔所说的传闻属实,那这何良焘的经历倒是和明末的
不过瞿汝夔是世家大族出身,永历年间的大学士瞿式耜就是他族侄,后来也受他影响加入天主教。利玛窦能在明朝打开局面,其实很大程度上也是得了瞿太素的指点。
相比之下何良焘的出身就要卑微得多,他私通的对象也只是个婢女,其实放后世应该算是自由恋爱,但在这年代却无法被世俗所接受。
传闻是否靠谱不太好说,林海干脆直接问道:“这个何良焘是什么样的人,是否贪财好色?”
“男人嘛,你懂的。据我所知,何在濠镜的时候,没少光顾艇。”米格尔接着又道,“不过何最感兴趣的事应该还是铸炮,他对此十分痴迷,曾经在得到一本西洋炮学书籍后,几天几夜不睡觉地攻读。”
林海闻言点了点头,若是没有这个劲头,那何良焘也很难成为火炮和炮台方面的专家,毕竟他的本职工作只是翻译,并非是工匠。
“你方才说在铸炮方面,万奴·卜加劳也不如何良焘,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的是全面性。”米格尔回道,“万奴·卜加劳擅长铸铜炮,但他却不会铸铁炮,在欧洲这是英国佬的独门技术。”
瑞典人也会,几年前刚从英国人那里偷师的……林海在心里默默接了一句。
作为古武军迷,他对东西方的火炮发展史还算熟悉,这方面就不像是对水利工程那般两眼一抹黑了。
古代的火炮材质有铜有铁,其中铜炮又分为青铜炮、紫铜炮和黄铜炮,铁炮又分为铸铁炮和锻铁炮,欧洲比较擅长铸造铜炮,但在铸铁炮方面的发展却十分缓慢。
因为铁的熔点远比青铜或黄铜高,造出合格的铸铁炮要比铸铜炮难很多。但铜的延展性比铁好,所以铜炮的质量更好,同等规格的合格铜炮一般比铁炮轻便,但缺点同样明显——贵。
所以在后世的欧洲,陆军一般用铜炮,海军则以铁炮为主,因为海军的火炮不用考虑机动性能。但在眼下的欧洲,就连海军都是以昂贵的青铜炮为主,因为绝大部分国家没有成熟的铸铁炮技术。
法国是
16世纪40年代英国人对其加以改进,总算是可以铸造具备实际用途的铁炮了。半个世纪后西班牙人也搞出了铸铁炮,悲催的是成本比青铜炮还贵,而且此后两个世纪都无改善。
所以英国人基本垄断了欧洲的铸铁炮贸易,就连英西海战中,西班牙战舰上的铸铁炮都是来自对手英国人,这可能也是英国引领了更加重视炮战的海战战术革命的原因之一。
至于亚洲的两代海上霸主,葡萄牙人和荷兰人,他们的铸铁炮技术都来自东方,前者来自濠镜的中国工匠,后者来自平户的倭国工匠,时间点就在林海穿越来的这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