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这条道路满布牺牲,即使要弄脏双手,即使被所有人否定,也不会后悔,更不会停下。
然后某一日,她真的目睹了他造就的牺牲。直到那时她才发现,协助他的理由有那么多,而阻止她协助的理由只有一个,但一个也已经太多。
她果真无法对近在咫尺的牺牲视而不见。
“如果我接受了你所造成的牺牲,如果我说服了自己有些牺牲是必要的,那么死神始祖造成的牺牲不也同样应该被容忍吗?他们的恶也是必要之恶,不是吗?”
被如此质问的人却不作任何辩解,坦然回答,他从未打算否认自己的恶。
她其实明白的,牺牲一直都存在。
贵族仰仗身份血统肆意妄为,后方的流魂街居民却深陷纷争与杀戮;无罪之人可能突然被冠以思想罪投入监狱,为了“三界的平衡”违背伦理的非人道实验却可以存在、无辜之人也可以斩杀。
瀞灵廷放任了这一切,而死神守护着这样的瀞灵廷。
在平和的表象下,牺牲明明一直都在无声无息地进行。
她既然已经对这些保持了沉默,为何如今不把沉默持续下去?
她质问他的时候,也在心中质问自己。
然而,她却无法像眼前之人那般坦诚。尽管她已深知自己的表现就是所谓的虚伪。
她拔出了刀。
出鞘之前,就明白,被牺牲者已不可能再回来;挥刀之前,就明白,她绝无战胜对方的可能。不是为了死去之人讨回公道,也不是为了阻止牺牲的进行。那么,她又是为了什么而挥舞手中的利刃?
斩向对方的剑被轻易截住,与之相对的,镜花水月停在了她的咽喉前。
面对突然指向自己的攻击,棕发男子既不惊讶,也不愠怒,只是平静地说:“你是为了被打败而挥刀的。”
仿佛心在拒绝理解这句话的真意,对方移开镜花水月之后,她再一次握着剑,刺向了对方。然后,他的剑停在了她的心脏前。
她挥刀劈向他,他的剑停在她的颈侧。
她持刀扫向他,他的剑停在她的眼睛前。
……
无数次的攻击,以及相对应的,无数次的寸止。
他凝视她,就像一个老师在凝视着前来请教的学生;他刻意留出空当,引导她前来攻击,再指出她的破绽,简直就是在进行一场场不会分出胜负的指导赛。
她想要输,而他不会让她输。
终于意识到这一点后,她不由松开了手,星碎掉在地上,但她已经不想去管了。
啊啊,蓝染说得没错!
她只是想籍由被打败来逃避思考那些复杂的问题,逃避作出决定,因为无论选择哪一边,牺牲都在所难免。她只是想要获得“自己已经努力过了”的心理安慰,然后把一切选择还有一切责任都推给胜过她的蓝染,让蓝染背负起她无法作出的决断。
啊啊,她是何等的软弱,何等的卑鄙。
早已看穿这一切的那个人却从未给予她任何指责。她无数次向他挥剑,他却说——
“你的疑惑,无论多少次我都会为你接下。”
“但是,你的思考只能靠你自己去完成。”
“即使因此陷入矛盾与痛苦的漩涡,你也必须在漩涡中找到自我,依靠自己独立作出判断,并为此承担责任。”
蓝染捡起了掉落在地的斩魄刀,将这把无数次指向自己的利刃递到了它的主人面前。
“等你真的明白这一点后,再来考虑拔刀与否吧。”
“在那之前,不要盲从任何人……”
“也不要相信我。”
这个人,明明冷酷地伤害了很多无辜者,却又在同时拯救过许多人。哪一面才是真实的他?还是说,哪一面都是/都不是真实的他?如同硬币拥有正反两面般,善恶本就是表里一体。或是如镜花水月般,他的真实还隐藏在更难以企及的地方。
而他所走的道路,那条旁人未达之路,又究竟是正确,抑或错误?还是说,这个世上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正确与错误?
直到得出答案为止,她都不会/无法移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