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面地告别了,但是他做不到潇洒地关门上楼。他目送着白妃宓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麻木地进院锁门。
这些天她一直逃避现实,甚至不愿意走近白妃宓的卧房,好像这样还能装作她没有离开,但是今天他走了进去。
屋里已经没有多少她的物品,白妃宓已经把重要的必需的东西都搬走了,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程明朗颓然地扑在床上,头埋在枕头里,床单上绣的小蜜蜂安静地看着他掩面而泣。
*
常景晗抱着惠儿在火车站等白妃宓,白妃宓和他商量好了在这儿汇合,旁边站着白家整整齐齐一家子人。
这一次,白父白母没法和白妃宓一起走了,从县城到首都实在跨度太大,而且她们故土难离。
白妃宓就看着常景晗和白家人寒暄,他用好处把老老少少都笼络住了,处事十分妥帖,而白妃宓只是过问了一句:“惠儿转学的事你办好了吗?”
“办好了,办好了。”常景晗连连点头,能不办好吗,他感觉白妃宓把惠儿转学看得比高考还重,他老早就发电报一再和首都的父母确认了。
送别的场面并不泪水涟涟,白家人羡慕妹妹(小姑)能上大学,抱着未来能沾光的美好幻想。白妃宓心情也是轻松的,白父白母都被常景晗安排好了,至少原身的第二个心愿完成了。
白妃宓在离开小县城的时刻,突然意识到,原来她也在这个时代有所收获。
载入原身这样的角色后,她承担起抚养一个孩子的责任,她体验了这个年代或轻或重的工作。
还有,她体会到了初恋的感受。
一切都被留在了这里,她感到一阵怅然。
火车鸣笛发动了,白妃宓看着窗外不断远离的景色,而程明朗看着她。
悲从中起,程明朗靠在白妃宓的肩上哭了出来。他怀里还抱着惠儿,中间隔着一个孩子,这不能说是拥抱,但已经足够让他安心。
他一直觉得自己失去了很多。来到这个地方以后就沉浸在下乡的痛苦中,在惊喜地发现自己拥有白妃宓之前,他就失去了。独自生活的那两年,他怨天尤人过,他唯一能做的只是乞求上天把他的妻子还给他。但真正能再回到白妃宓身边时,他才发现原来他还能失去更多。
白妃宓怨恨他时他心里揣测不安,被白妃宓抛弃时的感受也痛不欲生,但是他心里其实一直笃定,她们还会再纠缠在一起。但在程明朗从生活层面替代他后,精神层面上,他对白妃宓的影响也被人覆盖了。
白妃宓真的能爱上新的人,甚至是更真挚更好的情感,他就像偷去了它人光亮反射的月亮,怎么比得上?月亮本身不会发光,月球是阴暗枯燥的,怎么比得上真正熊熊燃烧的太阳?
所以他哭得不是离别,他哭的是自己。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金尊玉贵的大少爷,他被下乡生活改造了太多,甚至他的改变对白妃宓来说毫无价值。
把脸埋在白妃宓温热的颈窝里时,常景晗闻到她头发的味道,他突然感到感恩。他以为生活滑向更深的深渊,但他又突然发现还有光亮存在,他发现他还有妻女,至少白妃宓是陪他一起回首都了,他未来还有很多希望存在。
“嘶。”常景晗轻轻地喊了一声,抬起来头,是白妃宓在掐他腰间的软肉。从离婚时她就这么掐他,他都应激了,只要她来这么一手,他就没有不听的,之前她就是这么训他做家务的。
看常景晗委委屈屈地恢复了正常,白妃宓示意他把孩子给她。等白妃宓把惠儿接到自己怀里,毫不犹豫地往他脸上打了一巴掌,低声怒斥:“这是火车上,别发情。”
白妃宓知道自己作为蜂后的怀抱能给人极大的安全感,不然她也不会勉强自己经常抱孩子,此时惠儿仍睡得香甜,这么响亮的巴掌声都没把她吵醒。
常景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想为自己辩解,但是他想到自己确实也有那么一点意动,又心虚地闭上了嘴,最后只能又羞又气爬到卧铺上用衣服蒙着头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