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被什么锐物刺了一下。
“怎么了?”高叡关切的问。
孝瓘摇摇头,挤出一个笑容。
“郎官大人好雅兴。”高叡笑着迎上去。
崔季舒却飞快的抹了下脸,踉踉跄跄的奔跪在地。
高叡心中也是一紧。
黄门侍郎本就是天子近臣,崔季舒又是高澄的心腹,他与其侄崔暹在高澄的授意下整顿吏治,一时权倾朝野,无人能出其右。
只因高叡的父亲高琛对他曾有伯乐之恩,每每见面才算恭敬,而今忽施大礼,必是发生了不寻常的大事。
“东柏堂……到底发生了什么?”高叡一把将他扶起,急切的问道。
“厨奴兰京造反,刺伤了大丞相……”
“丞相伤势如何?”
“应是没什么大碍吧……”
“崔侍郎……”孝瓘紧紧抓着崔季舒衣袖。
“哎……”崔季舒重重叹了口气,“那日的场面太过混乱,只见两位库直一死一伤,陈元康中了一刀,其他的……没太看清……”
“你当时没在堂上?”
“我……我恰巧去如厕了……”
“如厕?崔侍郎还真他妈会挑时候啊!”身后传来一阵冷笑,众人循声望去,但见来人黑面麟皮,一路行来似有些微跛。
“太原公。”崔季舒躬身一揖,不敢再多言。
高叡与孝瓘却是愣了半晌——今日的高洋虽面容丑陋,却目含精光,身形猥琐,却举止从容。
“子进……”
“阿……阿叔。”
二人先后唤他,高洋睨着二人,故意矮了身子对孝瓘笑道:“此为宫府,怎会有你阿叔?”
高叡又是一愣,忙随着崔季舒改了称呼,“太原公……预备往何处去?”
高洋微微一笑,“霸府。”
高叡这才注意到高洋手中的黑匣,“这是?”
“漆面的匪首。王兄命我送回晋阳。”
“大丞相无碍吧?……臣想去探望……”
“听说须拔新晋了太子庶子?”高洋不接话,却反问高叡。
高叡不明就里,还是点了点头,“承蒙圣眷。”
“那便速去太子身旁侍奉吧。丞相近前……”高洋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高叡,又点了点孝瓘,“自有四郎应承。”
“阿叔……可他们也不让我进啊!”见不到父王,孝瓘心急如焚。
“你拿着我的令牌,他们会放你进去。”
孝瓘复回齐王府,太原公的令牌果然奏效,驻府的领军将军一路将他送至寝宫。
寝宫所在的院落恢宏,殿宇肃穆,孝瓘不禁心生怯意;他展目四顾,却不见一兵一卒,心中又多了一层蹊跷。
正踌躇间,但觉廊下黑影一闪,他想都没想的冲了过去,口中还不忘大喊着:“父王小心!有刺客!”
眼前白光乍现,扑面而来的是粘稠温热的液体,高大的人影缓缓委顿在他脚边。孝瓘杵在那儿,瞪大了双眼,任凭溅在额上的鲜血流入眼角,他注视着人影后面渐渐浮现的那张脸,头缠苍巾,细目鹰鼻——原来是霸府最忠诚的苍头奴刘桃枝。
“这……这人是谁?”孝瓘指了指地上的人,他故作镇静,声音却明显发颤。
“公子不是说有刺客吗?”刘桃枝边擦拭剑上的血迹,边转身向殿门走,仿佛刚刚杀死的不过是一只蝇蚁。
孝瓘被噎得无语,素闻此人如鹰似犬,只管替主杀人,从不问因由。
孝瓘又低头看了看那死尸,见他着了夜行的黑衫,心中才放下几分歉疚,随着刘桃枝步入正殿。
殿中缀饰层层纱幔,灯光也晦暗不明,內寝更是漆黑一片。
“父王……”他轻声一唤,用惯常卑微的姿势匐跪在地,心下早已如脱兔。
许久,幔帐悉索,缓缓步出一人。
孝瓘满怀希望的抬眼,却只见侍中杨愔,全无父王的踪影。
杨愔时任侍中,又辖吏部,本是高澄极其倚重的近臣,他寅夜觐见,本无不妥,只是孝瓘见他眼圈乌黑,脸色灰败,不禁往帷帐后探了探身子。
“丞相已歇下了,公子便在外间侍奉吧。”杨愔果然拦下了他。
孝瓘瞄了眼他手中的笏板——那是象牙笏,除了父王,朝中无人敢用;他还顺带瞄到几个字——“陈元康除中书令,出使南境。”
崔季舒不是说陈元康在东柏受了伤吗?他还能出使南境?
孝瓘心中顿时疑窦丛生,他又连唤几声父王,里面依旧没有回应,他起身拉启帷幔。
微凉的夜风吹荡开层层帘幕,孝瓘的紧紧的握着双拳,指甲扣进肉中,他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心缩成一团,凝滞得无法呼吸。
他回头看了看杨愔,那身体肥硕的中年人始终紧闭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