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好奇。
这位来自西魏的长乐公主,用美貌与智慧换得三代汗王的恩宠,将后宫视为战场的她,自始至终都明白一个道理——“以色事君,色衰则爱弛,爱弛则恩绝。”倘使在长安,恩绝尚可驻足长门,青灯古佛,寡欲而终,也未尝不是一个归宿;而在这穹庐为室,酪肉为食的蛮荒,失去了汗王的庇护,那就意味着群狼分尸,骨肉难存!
更何况眼下时局混沌,危机暗伏:宇文代禅,自己的血亲宗族俱在长安,若见弃于突厥,难保他们不会受到牵累;而突厥大汗俟斤表面上听从己见,出兵伐齐以媚新周,但心中的如意算盘自然是两面逢源,双方制衡——
诚如他酒后狂言“倘得南面两儿,何忧无物?”而恰在此时,齐国就真送来这么个绝色女子示好,想这女子年轻貌美,更易虏获了汗王芳心,真得如此,突厥的天平是否会转倾东面?长乐公主秀眉紧蹙,她实在没有把握……
竹叶沙沙,应和着碎玉风铎的清脆之音,清操飞快的从屋内跑到廊外,望着漫天垂落的雨丝欣喜的喊道:“下雨啦!下雨啦!”她命婢子取了油纸伞,一溜烟的往大门外跑,却在门廊处与孝瓘撞了满怀。
“我正要去至尊那里为你请命呢!”
“请命?”
“下雨啦!”清操欢快的指指头顶,“民怨已平,上天所感,普降甘露啊!”
孝瓘叹了口气,并没有多少愉悦的神色,只淡声道:“进去再说吧。”
清操不解,又见孝瓘身后跟着陛下的近侍——直阁将军厍(she)狄敬伏,心中更是纳闷,他追了几步到孝瓘身边,“他干嘛一直跟着你?”
孝瓘请厍狄敬伏在正厅落座,又命人上了酪浆,自己则拉着清操来到内室。
“你连夜将你的嫁衣改一改……”孝瓘红着脸一比,“改到我能穿的大小。”
清操听得下巴险些落在地上,“什……么意思?”
“你先找出来再说……还有发髻……你平日梳的那叫什么来着……”
“垂环分青髻,灵蛇髻,飞仙髻,还是……”
“都行,随便帮我梳一个……”
清操刚捡回的下巴二次落在了地上……
“你……你这是要出嫁啊?”
“嗯。”孝瓘的脸更红了,仿佛真的是待嫁的新娘。
清操这回就破罐破摔,任由下巴躺在地上算了——
“嫁给厍狄敬伏?”
“不是……不是……”孝瓘连连摆手,“陛下欲将我扮作新妇,献与突厥可汗。”
“咱就是说……能不能找个真正的小娘子去?”清操不解道,“非得你去扮个小娘子?”
“可能……”孝瓘一向不善言辞,一时也不知如何跟她解释,“我胆子大……而且长得像……小娘子?”
“嗯……却也有几分道理……”
清操看着眼睛瞪大,脸色渐红的孝瓘,又宽慰道,“实话说哈,你脸虽长得……咳咳……但你这身材终究是太高了,肩膀也太宽……”
“突厥民风彪悍,以白硕为美,再加上汉家襦衫宽大,应该看不出破绽。”
“那入了青庐呢?你当那可汗是宦官吗?”
这回孝瓘不说话了。
“若真到了那时你该怎么办?”清操一把抓住他的手,瞬时眼眶绯红,“你有想过你自己吗?”
“我并没想那么多……”
“那我呢……我该怎么办?”
孝瓘的心似乎被什么触了,他哽了一下,方坦言道:“陛下疑我有通敌之心,将你留在肆州为人质。”
清操低了头,背转身站了许久,待胸口不再那般起伏,才去衣匣中翻找起针线和衣饰。
她拨亮了油灯,安安静静的缝了一夜。
孝瓘则去前厅与厍狄敬伏樗蒲。
快天明的时候,她派人将孝瓘唤回来。
“我给你绾个凌云髻吧,就是我新婚那日梳的。”她边说边将孝瓘的头发拆散了。 ”
孝瓘点点头。
她用剪子剪了自己的一些头发,系在孝瓘的发间,口中竟不由哼起小调“妾既剪云鬟,郎亦分丝发,觅向无人处,绾作同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