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万氏,本名万洛儿,最初她本是靖帝做太子时宫中的一个宫娥,后为东宫女官。
靖安三年的正月初一,时年十七岁的少年天子符景言大婚,除了迎娶了大都督柏孟先的嫡长孙女柏莀萱为元后之外,还纳了一贵嫔和一嫔。
除此之外,天子还将原来的昭仪万氏,晋升为了淑妃。
只是符柏两氏大婚闹得轰轰烈烈,因此其他一同得到封号的三个女子倒是没激起太大的火。
与皇后柏氏一同新入宫的贵嫔和嫔,皆出自南朝天宸的世家大族。
但那位位列四妃之一的淑妃万氏,实则却是出身寒门小户,乃是陛下昔年做太子时身边的旧人。
这位传闻中极得圣心,连当朝国母都心生忌惮、不敢轻敌的万淑妃,正是当年与袁艾一同跟随照顾符景言的小宫女——万洛儿。
袁艾心里叫苦,他赔着笑,将自己放得十分卑微,似乎并不愿与万淑妃发生争执。
“娘娘贵不可言,还是切勿再同奴才开这种玩笑了。
“怎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做多了,掌印大人也害怕听到旁人说起吗?”
袁艾抬首,眼底带上一丝受伤。
也不知千岁毒气攻心、被陛下安排设置的层层人手围困在九宸殿时,心里究竟又在想什么?”
殿下啊……您在被自己最信任的血亲背叛时,一贯足智多谋的您可曾后悔?
后悔自己最最无条件的信赖,最终被人辜负。
她面带疑惑的盯着袁艾的背影,眼神空洞。
这天,好像是亮了,但她怎么看不见“太阳”。
或许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此时她强装镇定和坚强、扬起下巴的模样,虽有一丝天宸长公主的影子,却像是怀揣怀念的偷穿大人衣衫的小孩儿。
可是,我怎么琢磨都想不明白,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万淑妃缓缓摇了摇头,面带嘲讽之色,两滴晶莹剔透的水光无声无息划过她年轻的脸颊。
万淑妃眼中含泪,声声泣血:“可你们就是在赌,难道不是吗!
万洛儿眼神轻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眼底没有一丝怜悯。
甚至,连初升的太阳都照不暖她冰凉的手心?
满庭具寂,日贯东方。
袁艾登时无言以对,脸上一白。
袁艾身躯微颤,他转过身来静静看向那位传闻中宠冠后宫、实则日夜独居蓬莱殿的女子,眼底无声沉痛。
“洛儿,别再说了,陛下有他的难处,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更不愿看到那一幕。
“——你们明明知道。”
万洛儿的柳叶眼闪现一道讽刺的微芒,她轻启唇峰:
可凡事靠躲,靠蒙着眼睛自己骗自己,难道就能躲得过吗?
万淑妃抬起小巧的下巴,倨傲而冷然的斜看向天宸皇朝一人之下的内廷掌印,语气冷淡且坚硬。
于是我就翻来覆去的琢磨,一直在这庭院之中坐到今晨。
万洛儿轻声呢喃:
“听说千岁逃出宫后,在兰陵的一座险峰处坠崖而亡……
“可结果呢?”
袁艾哑口无言,他焦急中甚至不顾规矩站起身来。
奴才左不过一个伺候人的,不论是陛下还是娘娘,主子一句话,刀山火海奴才绝不敢二话。”
他知道,自靖安三年的那个早春开始,他便与帝王同罪,亦同悲。
片刻之后。
万洛儿定定的看着那轮正在缓慢升起的日头,心里却想,昭歌城不是四季如春吗?
此时分明已是夏末秋初,为何她还会觉得庭院如此冰冷刺骨?
她自言自语,轻轻点头:
“也对,兴许这才是正常的。就连我每每想起,亦觉寝食难安,更何况你们了。”
袁艾面如死灰。
他何尝不知万淑妃这一年以来因何处处针对于他,甚至还要处处给陛下脸色?
即便心知肚明,他又能如何呢?
这一年来,日日遭受锥心之痛和良心问责的人,并不只有他的主子靖帝符景言一人!
他袁艾又何尝不是每每午夜时分猝然惊醒,回忆起过往片段,茫然无措的咬着胳膊,堵住自己心里所有的声响。
袁艾豁然转头,背过身去。
“说来我昨夜彻夜未眠,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一日九宸殿中的一幕幕。
她还担心这是柏氏的阴谋、害怕陛下也会遇害,急冲冲想冲破体内的毒带陛下出宫脱险。
“——就凭你?她建‘赡养司’,十几年如一日祈国愿、平地动、安离难、正民心,一身风骨,洒脱高洁!你的命,也配与她相提并论?”
“你这个亲自布置毒药、将有毒的茶盏递给千岁的帮凶诚然罪该万死。那么我呢,又该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