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若姝脸色微微一变。
谢昭见状当即心下了然,料想事情果然如她所料。她见吴若姝微微张开口,似乎想要说什么,当即果断的微微抬手,阻道:
“吴小姐,此处人多口杂,并非说话的地方,我等去吴小姐的寝居稍作休憩落脚,不知可是方便?”
吴若姝一怔,下一刻醒过神儿来连忙道:“方便的,诸位请。”
吴若姝是获罪之人,并非那种给了银子便可自我赎身的花魁,因此在花满楼中的寝居很是逼仄。
她的房间与其他获罪犯官之后都是统一规格,只有寻常闺秀闺房一半那么大。
里面除了一张绣床,一套梳妆台和一扇衣柜外,再容不下其他。
算上吴若姝和崔月迟,一行六个人齐齐挤在这样一间小房间里,实在有些拥挤过了头。
落魄到了如此境地,吴若姝脸上难免也略带一丝难堪羞赧,她小声道:
“陋室狭小不雅,唐突诸位恩人了。”
谢昭笑了笑,道:“无妨,小姐玉骨兰香,自是冰清玉洁,又何须自惭形秽。”
她不动声色与凌或对视一眼。
凌或先是一怔,旋即明白她的意思,轻轻对其点了点头。
然后,谢昭又看向崔月迟,展颜一笑,直白道:
“崔公子,在下有些事还想要请教一番吴小姐,不知崔公子可否行个方便?”
崔月迟一愣。
便听到谢昭失笑补充道:“只是一些姑娘家的闲谈罢了,请崔公子放心,谢某必不会为难吴小姐的。”
她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崔月迟自然不会不识抬举。
更何况这几位江湖侠士,刚刚还顶住平阳长公主的威压权势,从薛松源手下救下了吴若姝,他自然信这位谢女侠不会伤害于她。
在看向吴若姝后,见她似也微微点头并无排斥之意,于是崔月迟也不含糊,当即点头道: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谢姑娘请便。正好我久居京都,目光短浅,只之书中文字,倒是也很想听听两位少侠仗剑江湖的故事,不若我们去二楼雅间喝上一杯。”
其实崔月迟这话也是有几分私心的。
毕竟吴若姝是位姑娘,若是跟谢昭和薄熄关上房门叙话,那自是没什么不合时宜。
但是凌或和韩长生即便坦荡无私,是磊落男儿,却也到底是男儿身。
崔月迟出身南朝士族大家,到底还是不愿自己的未婚妻与旁的男子共处一室。
毕竟事关吴若姝的名节清誉,如若可以,他总是希望能多护住她一些。
凌或能在如此年龄便入圣王玄境,那自然也不是个纯粹的愣头青二傻子。
此时听到崔月迟的未尽之意,他自是闻弦知雅意。
更何况谢昭方才也分明在用眼神示意他,让他最好带着崔月迟先行离开,给她和吴若姝留下一个清静的说话机会。
于是他微微颔首,顺阶而下道:
“如此正好,我和韩长生也确实有些关于昭歌的见闻,想要向崔公子讨教,也算开开眼界。”
韩长生被凌或推了推,先是呆愣愣的看了看谢昭,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连连道:
“是极是极!我早就对昭歌风物十分好奇,只是初次来时实在太过匆忙,什么都没来得及细细赏鉴,我们这就走罢。”
至于薄熄根本不需凌或提醒暗示,便已自发自觉的提着自己的贴身宝刀“哭龙荒”等在了门外。
她修习“有情道”,虽然容色清冷,看起来不近人情,实则却是最通人情世故之人。
薄熄知晓,谢昭要问询吴若姝之事,既然事关其父前任西南按察使吴用,那么十有八九会涉及南朝内政。
既然如此,她这个北朝人自是不方便在场倾听的。
房门开了又阖,几人纷纷离去。
谢昭重新转过身来,目光和煦的注视了咬唇纠结的吴若姝一眼,淡淡笑了笑,温声道:
“吴小姐,您请坐。”
这是吴若姝的房间,但谢昭却从容淡定的仿佛自己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而离奇的是,吴若姝似乎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她晃了晃神,神思不属的“啊”了一声,竟真乖乖依言坐在了自己的绣床上。
谢昭见此失笑。
此时房间除了吴若姝之外再无旁人,而吴若姝先前也并不认识她,于是谢昭索性十分放心的抬手摘掉脸上的面具,让闷了许久的皮肤放了会儿风。
毕竟那面具材质简陋,说话间五官微微震动下,面具的边缘会不断摩擦人的脸颊和下颌。
谢昭一双掌心虽然满是老茧,但是她脸上的皮肤却分外稚嫩,因此面具摩擦之下难免有些痛痒。
她摘梳妆台前安置的那张木制座椅,含笑又问道:
“这里我可以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