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秋风瑟瑟,吹响竹林,夜空飘起了凉丝。
客房中,女孩已沉沉入睡,壬洛便将点心放在桌上,又烧了壶热汤,这才退出客房。
“里面是谁?”声音从身后传来,吓得她打了个哆嗦。
白绛巳正站在面前,黑瞳如浓墨,目色戒备。
“不过是个可怜人。”
“什么来路?”
“天色已深,少主喝了酒,当心着风,容我明日再同少主解释。”那面若凝霜的修长身影立于阶上,柔软的目光汇至远处。
“如今正值扶光派比试,皇帝早就在山镇中布下西赤卫看守,门派上下更是戒备森严,谁准你私自带外人进来?”
“少主快请回吧!旁的事,还是少插手为好。”壬洛走下石阶,却险些被阶前碎石绊倒,白绛巳急忙上前护住。
“壬洛!今日父亲在京城的故交派人捎来密信,信中说监察使李弥大人于皇苑书阁内暴病而亡,都城中京连下了六日大雪,信中还叫我们提防着清洛镇上一位假扮墨贩的北襄人,他曾为萧家跑过不少腿,或许与李弥关系也不一般。”
“李弥!就是自创滞魂功来克制松毒反倒因此内力大增的李大人?”
“不错。”
“李大人乃明德守正之人,定不会与叛臣和敌国有染,只不过这死因确实来得蹊跷,凭他的功夫,能害死他的只有身边的人。”
“确实如此,恐怕扶光派早已被萧元布下了细作,眼下人多眼杂,若想尽快清扫来路不明之人,怕只会打草惊蛇,只能先多留个心眼,引蛇出洞。还有,此事万不可再让父亲操劳,他久病难医,稍一动气便可能使厥症加重,神志不清,要提防他一时冲动行下后悔之事。”
“知道了。”壬洛
时逢中秋,清洛镇市上多了几许罕见的烟火气,相传今年从相国寺来了许多胡人商贩,蜜煎铺子前是家卖“潘古墨”的小摊,那老板披一身绣有白藤纹的纱罗席地而坐,见白绛辰时路过,突然开口叫住:“公子留步!公子可是扶光派之人?”
“啊?您有何事?”白绛辰目光骤然一缩。
那老板顿时眉开眼笑,先将一个砚台塞进他怀里,接下来一连珠说道:“远看公子气度不凡,方才又瞧见您身上那块刻着莲花的青玉印,便斗胆猜您是扶光派弟子,定是万里挑一的人才……鄙人有一侄女名叫尔朱羽,生得聪明灵秀,父亲在朝中为相……”
“什么孙什么羽,我不认识,您要干什么,长话短说。”白绛辰蹙眉打断。
“我…我那侄…呸!我表姐为她女儿请了有名的绣娘学女红,不出几年定能被选进宫里的婳绫院,我那侄女却天天做着学武的梦,如今瞒着家里人从京城跑来扶光派比试,于是我就放下手头的差事,赶紧来这里打听。”
卖墨人伸手指了指那砚台,“话说回来,这块砚是我托了些朋友才讨到的名砚,绝非赝品,回山劳烦公子多多照应我那侄女,让她好好反省反省,赶紧回家。”
白绛辰将带着清香的砚台往袖子里塞了半截,又取出来:“师兄弟们这两天都在忙着接客,等我回山就去转告,一同帮您打听,您只管放心,这砚台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公子明善诚身,小人感激不尽!”
白绛辰行至巷口,突然停下,卸掉了腰间那块显眼的玉印。
夜幕恍惚间垂下,十五才过,明月正亮如玉盘,将清晖洒向那清洛镇古桥上用来打铁花的柳棚。
白绛辰逛累了,便来到桥头的茶楼歇脚,要了一盘果子,坐在窗边赏铁花,恍惚间竟觉得那卖艺师傅有几分眼熟。
缕缕火光打向空中,灿若繁花,照亮一小方天地,而后落金成雨,使地上仿佛铺满了珍珠,接连滚落至桥下河中,烫得河水滋滋作响。
“大伯!我也打来试试!”白绛辰身后传来清脆的一声。
尾音才落,便飞来一杏红色身影,跃窗而下,直奔长桥。
“姑娘,打铁需得自身硬,要学这身本事不得先练几年筋骨?”
姑娘含笑言道:“试试总行吧。”说罢便挑起袖子,接过柳木棒道:“我要是能打出铁花来,可有酬劳?”
他只好卸下腰间的酒壶道:“若是能打出铁花,这坛酒便是姑娘的了。”
那姑娘转头便击向盛着铁液的木槽柄中央。
“姑娘当心!”
只见空中升起一小簇火花,映出姑娘月季般的粉面,眉眼弯弯。
众人拍手称好,老师傅往姑娘手中塞了一坛果酒。
此时河边一队穿官袍的人匆匆路过,白绛辰眉头一紧,翻下窗子。
“伯伯,我也想帮您试试。”
“你来你来。”师傅刻意地笑了笑。
“得罪了。”谁知白绛辰兀自拉起姑娘就跑,酒坛滑落。
“哎?你干嘛,我的酒!快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