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小雪,天地素白,风声一时紧。
南院高楼暖阁之上的叶蓁裹着雪白皮毛,乌色的发丝垂落在腰间,她哈了一口气,看着它凝结成白雾,而后又是一动不动的发呆。
这是第多少次重生了?
她自己也记不清了。
被活埋,被腰斩,被火烧,被毒杀,被掏空了脏器做做成一具美丽的观赏傀儡的记忆都还历历在目,自己闺阁久违的熟悉场景反而让她开始恍惚。
叶蓁倒吸了一口凉气,却听见突然一阵细碎响声从描金绘银的乌木楼梯边传来。
贴身侍女丹朱急忙忙上楼来禀告,连自己的鞋子全被雪水沾湿了也顾不上了。
“裴家那位……来了……”
丹朱欲言又止,实在摸不清自家小姐对这过时的未婚夫是什么态度。
西州裴家早已经衰落,可是叶家却是如日中天。家主绝对不会将小姐嫁给裴家那位公子了,悔婚肯定是逃不了的事。
就是不知道小姐是怎么想的,她还想要延续这一纸婚约吗?
“到哪里了?”
叶蓁问了一句,有些担忧的语气。
丹朱低下头,答道:“在前山了,不过听说家主大人派人拦下来了。金管家将婚书撕毁了,让人打出去,可是那裴公子执意要见家主,挨了十多棍居然也不愿意离开。”
叶蓁将指尖放在微冷的木头红阑干上,用指尖在山上面写画什么。
她思索片刻,道:“让父亲将裴公子请到我院子里吧,我想见见他。”
叶蓁离开阑干边,丹朱有些意外,小姐还想见裴公子。
莫非?
她还对裴公子有意?
她就知道的,小姐是菩萨心肠的人,即使裴家落魄了肯定也不忍心回绝了这门婚事的。
丹朱无意中走神,却瞥见小姐在阑干柱头上描摹的字,露水作字,已经模糊得看不清了。
不是她却勉强辨认出了字痕迹。
是……
“杀!”
丹朱被吓了一跳,应该是她看错了吧,小姐怎么可能写这样的东西。
她顺手擦了阑干上的水痕,看着自家小姐的背影发愣,呆呆问了出来,“小姐,你……?”
叶蓁却轻轻刮了她的鼻尖,换了轻松的语调道:“怎么了吗?”
丹朱摇摇头,赶紧否认,刚刚肯定是她看错了。
可是还没有等她回过神来,却听见门外家仆禀告,说府上来了位不重要的客人,小姐无需多牵挂。
叶蓁温声软语地应下,看来她的家主父亲恐怕并不是很想让她见到这位已经过时的未婚夫。
毕竟叶家主前半个月就收到了中州南宫家的信件,信件里传达着不日南宫家主就要亲来青州向叶家家主为膝下儿女定下婚期的消息。
中州南宫家世代修行,钟鸣鼎食之家,出过不少大能,最是显赫一时名门望族。
甚至用不了权衡再三,叶家主就已经决定好了要将女儿嫁给谁,和裴家的婚约自然是毫无疑问被割舍抛弃的那一个。
“看来父亲不期望这门婚约还存在啊,裴煜恐怕要吃些苦头了,我可要为他担心了。”叶蓁无意识拂过血红阑干上的水渍,却辨不出情绪来。
“小姐,别担心,裴公子他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丹朱手忙脚乱安慰起叶蓁,又一边暗自悔恨不应该把这件事情告诉叶蓁的。
小姐身体那么弱,忧思一多,人肯定又要病一场的。
叶蓁垂着头下楼,转身去了她院子里设立的小佛阁处,脱去了狐裘大衣,跪在五锦蒲团上祈福。
这是小姐心神不宁时常常做的事情,丹朱最熟悉不过。
她接过大衣,侍立在小姐身边。
叶蓁似乎很虔诚,连带着跪姿都笔直,香烛燃着星火以后,被她缓缓插入面前青玉炉子里,檀香侵入了房间了所有的角落,可是却没有为叶蓁心中带来一丝清静。
丹朱也跪下来,随小姐一起祷告。
过了一会儿见小姐睁开了眼睛,她才问起,“小姐可是在为裴公子祈福?”
叶蓁颇有些意外,她明媚一笑,道:“当然,我向佛祖许了关于裴公子的愿望。”
佛口蛇心的愿望,当然是祝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叶家主与裴家主的一纸婚约将她和裴煜绑死,裴家得意时,他们是秦晋之好,亲如一家。
可是裴家被魔族屠杀只留了少主裴煜以后,叶家失悔,恨不得将这份过时的婚约与裴煜一起抹杀殆尽。
退婚,侮辱,追杀,再将叶蓁另嫁高门,这是叶家的选择。可是谁也不会想到裴煜此人却得天眷顾,最后居然成了统御修真界的魔尊。
而叶蓁与叶家这样的存在,他只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在叶蓁被人奉献与裴煜杀害以后,叶家自然是被清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