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珣讨伐檄文在云中郡出现的时候,石坡城的城门也正在徐徐打开。
大夏兵马一涌而入,城池内哭声喊声喧天。
不过这一次钟长荣不用再提着心了,他站在远处看着西凉三王子被押送出来,看着朝廷的官员上前,再看到无数民众涌出来,有人在痛哭有人在大笑也有人询问自己死难的亲人在哪里——
钟长荣收回视线,低头看手里的檄文,发出一声冷笑。
“钟将军不用担心。”站在他身旁的朱咏说道,“皇后毫不畏惧,萧珣反贼不会得逞。”
钟长荣将手中的檄文团烂:“我不担心,他本就是皇后的手下败将,上一次皇后顾忌边郡未平,饶了他们父子一命,贼子贼心不死,这一次皇后不用再有所顾忌了。”
朱咏含笑点头。
钟长荣转过头打量这个文官,他一向不喜欢跟朝廷的文官打交道,不过这个自称是拱卫司同知的文官么——他看到朱咏身上的蟒纹,腰里悬挂的令牌。
蟒纹是陌生的,但令牌是熟悉的。
朱咏将腰牌解下来给他看:“拱卫司的腰牌还是沿用龙威军。”
正面多了拱卫司三字。
曾经的龙威军是皇帝和将军的私兵,也只有他们知道,现在的龙威军依旧是皇帝,嗯,不,是小姐的私兵,且天下人皆知,钟长荣脸上满是笑意,再看朱咏,面容带上几分亲近:“京城是正需要用人的时候,你怎么来这里了?”
西凉王被擒,西凉王庭被袭,西凉大王子也丧生,西凉王再也不说议和了,而是求饶停战。
朝廷的议和官员们已经到达云中郡,朱咏也在其中。
“拱卫司运转正常,京城有丁指挥使在,殷参事在各地也筹备了拱卫司,皇后不会被官员们轻易蒙蔽,对皇后来说,此次与西凉王议谈事关重大,她不允许出半点差错。”朱咏笑着解释,“所以让我来亲自盯着。”
虽然议和的主使不是他,但必要时候,他能代替皇后娘娘做主。
钟长荣点头道:“请皇后放心,这一次,大夏几十年的夙愿都将成真。”
疆域会扩展,而且斩杀了西凉大王子,让西凉王备受打击,噩梦重现,据说西凉王已经下令重新选定西凉王城,距离大夏更远,这一次让西凉伤筋动骨,再无侵扰大夏的底气了。
“还有,真不让我领兵去支援吗?萧珣那边兵马不少啊。”他又问,“皇后亲自去太危险了。”
朱咏道:“皇后会调动边军兵马来援助,但没有说让钟帅您亲自去。”
钟长荣知道楚昭没有安排,他也刚收到楚昭的信,信上让他依旧驻守云中郡,云中郡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边防巩固,以及兵马收整,这些事跟战胜西凉一样重要。
辞别了朱咏,钟长荣没有再去石坡城,这里自有官员们处置,他带着亲兵要上马离开,梁蔷忽然出现拦住了。
“钟将军。”
钟长荣冷冷看着他,邓弈投了萧珣后,边军这边也进行了清查,傅监军已经被押解回京了,不过梁籍查不出问题,除了那封让梁蔷入京的手信,他与邓弈几乎没有来往,而梁蔷虽然是被邓弈提议封的游击将军,但从战功上来说这个封赏也合情合理,至于与邓弈的书信来往,也找不出太大问题。
所以梁籍父子没有被认为是邓弈的同党而押解回京,梁籍暂时停职,梁蔷则依旧只论驻守失察之罪,剥夺游击将军之位,降为校尉。
“又来给你父亲求情吗?”钟长荣冷冷问。
梁蔷摇头,单膝跪下:“将军,请让我去讨伐萧珣和邓弈。”
钟长荣笑了:“怎么?杀了邓弈来证明你的忠心吗?”
梁蔷要说什么,钟长荣冷冷说:“梁蔷,你现在还没有明白,战事不是你用来证明自己的工具,你的后悔你的懊恼你的荣耀,在战局面前,狗屁都不是,我不管你们父子是为了什么投身战事,但既然当了兵将,就把你们的小心思收起来。”
说罢催马疾驰而去。
亲兵簇拥紧随,荡起尘土飞扬。
梁蔷跪在尘土里久久未动,直到有兵士走近。
“他并不允许我去征伐萧珣。”梁蔷说,回头眼中带着几分恼怒,“你们怎么做到让他同意?”
兵士笑了笑:“将军多求几次?”
梁蔷站起来,冷冷看着他:“我不是将军了。”
“梁公子能从一个罪役成为将军,从校尉再成为将军也不难。”兵士淡淡说。
梁蔷垂目,他有什么资格抱怨?他的官职怎么来的,他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
“多求几次他也不会同意。”他说,“他先前就对我不信任,现在更不信任,他不会放我离开,会一直盯着我。”
兵士说:“梁公子你能走到现在本就不是靠着他的信任,只要按照上边吩咐的去做,多求他,让大家都看到你在求他就可以。”
梁蔷愣了下,抬眼看着这兵士:“你们的目的不是让我去杀邓弈和萧珣?”
兵士笑了笑,道:“要重新获得荣耀并不一定是靠着杀邓弈和萧珣。”
说罢拍了拍梁蔷的肩头,落在四周视线里,就像在安慰一个失意的人,然后不再多言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