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道子手里的酒坛子,顺势落地,发出刚当一声,侍卫将殿门打开,袁悦之那张纠结的脸就出现了。
一看到袁悦之,司马道子便心情大好,拉着他就入殿,司马道子资历浅,又不能容人,总觉得,朝廷里的大佬,个个都没有他厉害,自负的不得了。
所以,他也没有几个朋友,像袁悦之这样,能对他倾心相待,还真的有点本事的,简直是比南海红珊瑚还珍稀的存在。
袁悦之是个急性子,还没坐稳,就把竟陵前线的战报摆了出来。
“陛下,大喜啊!”
“竟陵大胜!”
“氐秦伪将梁云被斩杀,梁成逃奔北方,我军大获全胜!”
袁悦之手中的战报,乃是谢玄亲手写就,所谓大获全胜,自然是夸大,实际上,谢玄的战报上也没有这样的语句。
竟陵本来就是大晋自有领土,就算是赶走了梁成等人,那也只是尽到了责任。
既没有俘虏多少敌军,也没有攻城略地,谈何大胜?
司马道子捡起另一个酒坛子,继续开喝。
“既然是喜讯,你拉着脸做什么?”
“我还以为又出了什么变故哩。”
司马道子的声音居然带了一丝惋惜,难道,他希望晋军不要获胜吗?
“我那是……习惯了。”袁悦之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后脑,他脾气急躁,脸孔比较阴沉,这在朝廷里是出了名的。
同侪们个个都知道他这副德性,很多时候,他不是不高兴,就是表现不出高兴来。
司马曜拿起战报,上面恣意纵横的字体,一看便知是出自谢玄。
谢玄还能亲自写战报,看来,竟陵之战,确实收获不小。
随着阅读的继续,司马曜脸上的表情越来越轻松,尤其是他读到王谧的近况的时候,登时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人的关系也分亲疏远近,虽然此刻司马曜也怀疑,王谧一路跟随北府兵是别有所图,但是,司马曜还是比较看重他。
至少,他长的好看呐,赏心悦目的。
晋升队主刘裕为宣威将军,皆因他斩杀了敌军主将梁云,在谢玄的战报之中,专门提及此事。
并且,将刘裕和王谧联系到一起,司马曜笑了。
老谢这是什么意思?
暗示王谧在北府军中培植自己的力量?
太可笑了!
北府兵是他谢玄的地盘,出什么事,也都是他自己解决,这样暗搓搓的向他皇帝陛下告状是没用处的。
更何况,这其实是司马曜愿意看到的样子。
在北府中闯出一片天,打压谢氏一族的势力,至少让世家之间的均衡被打破,这样对于司马家掌权也更有好处。
难道,冥冥之中,稚远竟然猜透了他司马曜的心思?
司马曜把谢玄的战报交给道子,道子不是个客气人,一眼就看到了重点。
啧啧……
“要不要去援救襄阳,原来还要看朝廷的意思,谢将军盘算的好啊!”
你看,谢玄的把戏实际上并不高明,就连司马道子这样的小娃娃都能一眼识破。
可是,他为何还偏要这样做呢?
当然是为了达到既定目的,在东晋朝廷,世家大族不必虚伪矫饰,想要什么,直说就是。
司马家的皇帝,基本可以不放在眼里。
各大世家,嘴上口号喊得震天响,忠诚朝廷,绝无二心,其实,全都没有落到实地。
司马曜没有发表高见,袁悦之心急的很,在他看来,这明显是谢玄在要挟朝廷。
这样的事情若是不管,谢家就要无法无天了!
司马道子一看大兄这状态就知道,他是在等着自己说话。
“悦之,依你看,谢家对襄阳有想法吗?”
观现在的局势,如果北府兵在襄阳战败,局势可能还更容易控制一些。
可若是取胜了呢?
这就很尴尬了。
战报是袁悦之收到的,他早就有考虑。
“依臣看,应该是没有想法。”
“其实,臣想来,现在谢玄也很难办,襄阳的归属,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
“所以,他才会迟疑不进,想要把决定权交还给朝廷,朝廷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司马道子顺着说下去。
“谢玄,他不想担责任。”
“琅琊王所言极是,臣也是这样认为。谢玄已经知道桓冲退守上明,心中肯定有怨气。”
“可是,朝廷交给谢玄的任务,就是让他夺回襄阳,他现在既不选择追击,也并不打算向襄阳进发,同样也是违背我的旨意。”司马曜也不糊涂,他不会被谢玄的讨价还价迷惑。
司马道子撇撇嘴,不屑道:“那就是说明,谢玄也有二心了!”
他抹了一下脖子,厉声厉色:“过一段时间,我们就可以卸磨杀驴,咔嚓了他!”
司马曜皱皱眉,很是无奈。
这位好弟弟还真是,简单直接,杀大臣,还是谢玄这样的朝廷重臣,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
若是老司马家在朝廷上能主宰生杀予夺,那什么桓温、王敦早就该杀,还需要等着他们自己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