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初刻,乌衣巷上各种装饰华丽,风格各异的牛车,便将本就不太宽阔的街道,挤了一个满满当当。
“让开点!”
“都让开!”
“谢公来了!”
在拥挤不堪的牛车阵中间,忽然出现了一架四人抬的平肩舆,从那飘起的轻纱缝隙可以窥见,宽阔平肩舆上端坐的,正是犹如老僧入定一般淡然的谢公,谢安石。
平肩舆里端坐的谢安石表面从容优雅,气度非凡,实际上,他的内心早就已经翻江倒海,片刻都平静不下来。
司马曜是不是脑筋不正常!
脑子肯定是进水了!
谢安和王国宝是什么关系,司马曜不是不清楚,他居然还把宴席安排在太原王氏的府邸!
这不是给谢安找不痛快吗?
诚然,如此安排的原因,并不是王国宝,而是丹阳尹王恭的杰作,但是,司马曜是完全可以拒绝的!
就是到琅琊王家,都好过去太原王家!
谢安不淡定了!
但是,没办法,不淡定,他也还是慢悠悠的离开了谢府,前往王府。
据可靠消息,这次宴会,正是那王阿宁一手促成的,司马曜这个烂厮,只要有酒喝,就什么都不管了。
王恭此人一向是诡计多端,而且不能容人,睚眦必报是他的性格特点,而且,由于他急躁的个性,还绝对要速报!
谁得罪了他,就绝对没有好下场,他会迅速出招,把那得罪他的人踩在脚下!
上一次把王恭狠狠得罪的人,正是新任黄门侍郎王谧,谢安对他们之间的过招实在是太感兴趣了。
于是忍着恶心,捏着鼻子,时隔三年,再次造访太原王府,这可真是件稀罕事!
拥堵在乌衣巷街道上的牛车队,贵戚子弟们,有的从窗子里探出头来,有的干脆骑在青牛背上,当他们看到谢安的平肩舆,正在缓缓向太原王府的方向行进的时候,全都激动了起来!
“快看!”
“那是谢安石吗?”
“是啊!”
“就是他!”
几个体体面面的小郎君凑在一起,使劲的向平肩舆里巴望,终于确定了坐在里面的老头子正是谢安。
一个头戴进贤冠的小郎君抬头看天,观望了许久:“太阳照样是东升西落,可谢安石却去到了太原王府,这世道怕是要不太平了!”
“你这个话说的太偏颇了,谢公与太原王氏一向不睦,朝野共知,如今,两大家族若是能够握手言和,对我大晋也是一件大喜事啊!”
“你们能不能盼着点好!”
却也有那盲目乐观的人,还揣着个美好的想法,以为谢安能够降尊纡贵做客王府,两家人就能够拉着手,共同推进大晋各项事业的发展了。
太天真了!
很多有识之士,早就已经看穿了今晚宴会的真相,这就是一场鸿门宴呐!
今晚散去之后,该是互相仇恨的家族,也照样还会延续仇恨,而平日里还算能维持表面和谐的家族,或许也要撕破脸皮了。
…………
“你们的车子,怎么回事?”
“快退到后面去!”
“挡着路了,没看到吗?”
作为王恭的铁杆,郗恢,郗给事(郗恢时任给事黄门侍郎)王恭主办的宴会,他当然不会缺席。
郗恢是个急脾气,自从他坐着牛车,从家里出来,乌衣巷上就已经是这般拥堵不堪的样子了。
他的车夫也不得力,几次穿行,都被别家抢了先,以至于郗恢的牛车,正宗沦落为牛车,只能在街上缓缓慢行,这一会更是如此,已经半天都没有挪动了。
郗恢那脾气,哪里忍得了这个,撩开车帘,立刻就发现了罪魁祸首!
正是那范家的范阿鱼!
“老钱,快点走!”
“把他们挤到一边去!”
要是什么琅琊王氏,陈郡谢氏家的牛车挡着他的路,他或许还能忍一忍,范阿鱼是个什么东西?
也配挡他郗大官人的道!
“好嘞!”
“侍郎,你就瞧好吧!”
谁带出来的属下,画风那就是一模一样的,郗恢手下的人,全都是这一副没理也不让人的做派。
小鞭子挥起,一个转身,就把范家的牛车给顶到了一边。
这就是无理取闹了!
按照目前的行进路线来看,人家范宁家的牛车,位置明明是更靠前的,这条路,就应该人家来走。
谁让他郗恢自己磨磨蹭蹭,出门晚了呢?
真格来讲,老范也不是等闲之辈,平日里,跟着他那外甥王国宝也学习了不少打架斗殴,逞凶斗恶的技术。
若是真的动起拳脚来,郗恢那个装腔作势之徒,还真的不一定是他老范的对手。
“范中书,我们怎么办?”
老范的车夫也不是个好惹的,虽然整个牛车都被撞的偏离了原来的路线,但是,车夫还是凭借着自己过硬的本领,把车身给稳定住了,成功让老范摆脱了被甩出去的命运。
老范整理了一下衣袖,完全不慌不忙。
笑道:“不必,不必!”
“都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