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冲的态度,让桓伊心中发笑,面子上却还不敢表现出来。
现在是说服桓老头的关键时刻,可不能惹他不痛快。
“老将军说的对,这些道理,野王也懂,但是,一旦我们压制不住局面,荆州兵就又要大乱,到时候,朝廷上得意的照样是谢安,我军将士奋勇杀敌,却还要落个闹内讧的名号,这不是太冤枉了吗?”
说起这个话题,桓伊和桓冲相继陷入了沉默,对于桓冲来说,他愤愤不平的又岂止是个人的荣辱。
桓冲一人是否能够拿到称心如意的权力,其实并不重要,他年事已高,年轻时候都没有争到手的东西,到了这把年纪,早就已经不再苦苦追寻。
现在,襄阳城也夺回来了,新野也已下,虽然他没能达成年少时候的梦想,跃马中原,可是,这些被他亲手丢失的城池,他已经重新夺回来了!
也算是让他的余生老怀安慰,可是,谢安的举动,还是让他年迈的心纷纷不平。
这个时候让谢玄拿到了如此重要的军权,那不就是在打荆州兄弟的脸吗?
即便襄阳这一战,依然是北府兵贡献更大吧,但是,荆州兵的作用也不小。
荆州各个将领的权力没有扩大,反手却给了一向拥兵自重的谢玄这样高的官职。
这让以后荆州的兄弟再怎么有干劲为了朝廷效力?
为国效力,为国效力,说的好听,但是,一点甜头都不给,战士们也不会有动力。
大晋没有什么系统的职业军人制度,几乎所有投入行伍的士兵此前都是普通的农夫。
你对这些农夫说,我们要振兴大晋,恢复中原!
这是我们的使命!
我们必须竭尽全力,不惜豁出性命。
兄弟们也听不太懂,就是听懂了,他也不能入脑,很好的贯彻执行。
还是要有钱,有饭吃,要有这些看得到的实际的好处,这样士兵们在冲锋的时候,才会有力气和决心。
桓冲将心中的不平尽数讲述,这些道理,桓伊怎么会不明白,每个将领在朝廷上争夺权力,实际上也是在为手下的士兵们争夺资源。
这和那些在朝堂上天天尔虞我诈的文臣还不同,那些文臣,就算是打破了脑袋争抢,基本上,他们代表的也是他们个人。
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家族,或者是几个家族的小团体的利益。
谢安把这样的重权交到亲侄子的手里,这不就是把桓冲给算计了吗?
“那你有什么看法?”
桓伊是个恬淡的个性,淡泊名利,但是,桓冲很清楚,他的智谋并不比那些成日在朝廷上勾心斗角的人差。
“为今之计,只能再等等看。”
“将军想想,一旦苻坚起兵,到时候,江左江右可就又要烽火连月,到时候,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那谢玄不过是刚刚拿到了兵权,立足未稳,我荆州兵又从来都是与朝廷有距离的,从前就以不服从调动闻名,这一次,他谢玄想要救援新野,就必定要利用我荆州兵的力量,可是,我荆州兵岂是他想怎么拨弄就怎么拨弄的!”
“想让荆州兵奋力杀敌,就要拿出合理的交换条件来,以前,因为襄阳战场上合作的很好,我们也就把这个要求暂时搁置了。”
“既然他谢安先不做人,那就不能怪我们荆州兵不客气!”
桓伊原本是不想这样做的,都是他们逼的!
讨价还价!
世家相争的不二法则!
你看,现在桓伊在新野活动,虽然是暂时的吧,但是他的老巢江州已经许久都没有刺史了。
看现在战乱不止的样子,总要给江州安排一个人吧,桓伊自己不想再回江州了。
他决意跟着王稚远混差事,江州便需要新人去掌控。
这个人选,要是以前,说不定桓冲心情好,大手一挥,就送给朝廷安排的人选了。
说白了,也就是谢安看中的人,这个人,并不一定是出自他陈郡谢氏。
谢氏现在掌控着北府兵,已经是树大招风,谢安还不至于糊涂到这种地步,在江州这样的上下游都能兼顾的重镇,朝堂上人人都在盯着的重要职位上,再安排一个谢家人,那不是等着小伙伴们的鸡蛋石头子吗!
除非谢安他不想混了!
要不然,这次的江州首领,必定不会出自谢氏,同样的,出自桓氏的可能性也不大。
刚走了一个桓伊,再弄上来一个姓桓的,那还不如继续让桓伊兼任呢,这种多此一举的事情,谢安应该不会做。
那么,极有可能,这个新人选就会在朝廷上那些其他清贵之人中选出。
所谓的清贵之人,首先,肯定要出自几大世家,谢安还是有这个阶级观念的,江州刺史这样的好差事,当然不能便宜了寒门子弟。
就算是分配给其他世家,那也属于是肉烂在锅里的操作,谢安还是可以接受的。
“妙啊!”
“太妙了!”桓冲连连击掌,那脸乐的都快扭成一团了,桓伊将他的推测一五一十的讲给他听,桓冲登时就激动了。
“老夫早就说了,还是你们年轻人办法多!”
“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