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兴十年夏,青州桐县双泉镇,靠牛角山下的许家村,正是饭后歇晌的时候,烈日炎炎,蝉声聒噪,地里的庄稼耷拉着脑袋,被晒的半死不活。
毫无征兆的,突然响起一声撕心裂肺地喊声,如惊雷,划破了寂静无声的上空,吓的不少人一个激灵,蹭的从炕上爬起来,鞋都穿不好就往外跑。
边急慌慌跑边焦心的嚷着,“咋了?这是又出啥事儿?老天爷不下雨,眼瞅着就得去逃荒要饭了,可别再生事儿了……”
有知道原委的,就撇着嘴指了指村头那套惹眼的大宅子,“许老二家的三小子,刚才那声就是他喊的……”
“喊啥啊?”
“他媳妇难产,请了焦大夫来,好不容易生下孩子了,结果出血又止不住,人焦大夫说了,想救命得用好药,一副就要二两银子,想好利索,最少抓五副……”
看热闹的人听到这里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我滴个娘哎,啥药啊,就得二两银子?那五副下来,不得十两银子啊?有这家底,能娶俩新媳妇了!还得是黄花大闺女!”
这话说完,旁边立刻有人瞪眼接话,“都吃不上饭了,还娶啥媳妇啊?有那些银子,买粮才是正经,镇上粮铺的麦子,已经涨到十五文一斤了……”
“啥?上回我去问,还十文呢,这才几天咋涨这么多?”
“你咋不跟去年比?去年还才五文一斤呢……”
“唉吆,老天爷啊,这是不给咱百姓活路了啊,今年麦子本就欠收,原指望下半年种上蜀黍和豆子好歹能收回来点儿,可连着一个月不下雨,再这么旱下去,还打啥粮食啊,都扎起脖子来等死吧……”
说完就忍不住拍着大腿干嚎起来,话题被一下子带歪,大家心有戚戚,也没人再关心许家那个躺在炕上还等着救命的儿媳妇。
顾欢喜正在努力自救,不自救没招啊,她可不想刚穿过来就挂了,其实,她睁开眼看清自己地狱级开局模式时,是很想重新投胎的,太惨了,太难了,完全叫人生不出求生本能,但身边才出生的闺女,弱的跟猫崽似的哭声提醒着她,为母则刚。
所以,她得垂死挣扎一下。
土坯屋里,只有她和女儿躺在硬邦邦的炕上,身上盖了条打满补丁的薄被子,之前生孩子时,身子底下垫着的干草已经被抱出去烧了,现在铺着床旧褥子,而她还在不停的流血。
原主大概就是这么没的,换她过来,再不止血,也得玩完。
而门外,还在争执不下,一道尖酸的声音道,“他三叔,我说你咋这么死心眼儿呢?人焦大夫刚才不是说了嘛,你媳妇儿伤了身子,就是救过来,以后也生不了孩子了,还干不了重活儿,那她还有啥用?咱庄户人家,谁还能当躺炕上擎等着人伺候啊?”
“别怪嫂子说话难听,嫂子也是为你好,为这个家着想,别说咱家拿不出十两银子,就是有,给你再娶一个黄花大闺女生个儿子不是更好?省的百年以后没人给你摔盆子打幡。”
这时,一道男人的油腻声音又响起,“老三,你二嫂那话,话糙理不糙,你也甭跪那儿磕头求了,你就是跪死在那儿,咱家也拿不出十两银子,你总不能逼着爹娘砸锅卖铁,去救你媳妇一个人吧?那咱这一大家子人,都喝西北风去啊?”
许怀义脑子嗡嗡的,是之前用力磕头磕的,原主太实在了,触地砰砰作响,血糊了一脸,却仍然打动不了这个家的任何一个人。
原主死前,一定非常绝望吧?
他直起身,挣扎着睁开眼后,就看到一男一女穿着古人的衣服,正神情惊惶的躲闪着,像是被他满脸血的样子吓着了。
他跪的正前面,是五间宽敞的瓦房,许家村首屈一指的气派,但此刻,屋门紧闭,里头半点声响都没有。
他有原主的记忆,所以此刻,深切的体会到了一股愤怒和悲痛,但眼下顾不上追究旁的,他得先去找媳妇儿。
话说,媳妇儿肯定跟他一起穿过来了吧?
他踉踉跄跄的冲到西厢的一间屋前,深吸口气,怕吓着人,先用袖子胡乱把脸上的血擦干净,这才胆战心惊的推开门,跟顾欢喜看过来的眼神正好对个正着。
顾欢喜眨巴下眼,神情有点恍惚,这男人只看脸,跟许怀义倒是有六七分相似,但一米八六的大高个儿呢?
这缩水也太厉害了吧?十个公分啊!
许怀义也在打量她,柳眉杏眼樱桃嘴,跟她媳妇儿一样一样的,就是太瘦,脸色更是难看,惨白惨白的,像糊了一层刷墙的白腻子……
他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反手关上门,先试探性的喊了声,“欢喜?”
顾欢喜不动声色的“嗯”了声,眼神落在他单薄的上身,嗯,大高个没了,在健身房花钱流汗练出来的腹肌也没了,这穿越可亏大了。
许怀义谨慎得走到炕前,又腻歪歪的喊了声,“媳妇儿?”
顾欢喜翻了个白眼,“叫起来没完没了了啊?我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