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顾小鱼隐藏的秘密,算是吐露了大半,只除了他到底出身哪家,姓甚名谁,顾欢喜隐隐有了猜测的方向,倒也没要求他此刻全都坦白清楚,只是不解的问,“既然你父亲当初把你送走,定是找了个妥善的人家安置,为什么你又一个人偷跑出去了?”
顾小鱼闻言,低垂的眼睛里划过恨意,“父亲原本是把我托付给了舅舅,让舅舅将我抚养长大,谁想消息走漏,我那继母派了人一路追杀,舅舅的人为了护我,去了大半,饶是这般,那些杀手依然源源不绝,无奈之下,舅舅把我交给桐县一户百姓家暂代抚养,他把杀手给引开……”
“然后呢?”
“舅舅说,他解决了那些杀手就会来接我,至多七八天,可半个月后,我还是没能等到他,而收养我的那家人只是贪图我舅舅给的银子,对我并不好,见舅舅迟迟不回,就起了恶毒心思,想把我卖掉,我只能偷跑了。”
这一环接一环的就能串联起来了,顾欢喜点了点头,可新的问题又来了,“你偷跑了,你舅舅回去岂不是找不到你?”
顾小鱼想到梦中的画面,艰涩的摇摇头,“或许,他不会回去找我了。”
顾欢喜心里咯噔一下,“你是怀疑你舅舅……”
顾小鱼深吸口气,“我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如何,但我知道,当时我要是不偷跑,也照样等不到他回去接我,而且下场还一定非常凄惨,所以,我不能把自己的安危只寄希望于别人,我得自救。”
顾欢喜听完,心里沉甸甸的,忍不住起身过去,将他搂进怀里,温声安抚道,“你做的很好。”
才五岁的孩子呀,就算古人早熟,能做到他这种程度,也是很了不起了,有些成年人,都未必有那份决断和勇气。
顾小鱼把脸埋在她怀里,闷声道,“是我运气好,在路上遇上了父亲,将我带回家,又认识了您,给了我容身之处,可我……却自私的隐瞒了你们,将你们也卷入了麻烦当中,若是将来我那继母知道,怕是会迁怒伤害你们,真有那天,儿子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顾欢喜轻柔的拍着他的背,神色自若的道,“我们能成为家人,是我们彼此的缘分,不存在谁连累谁。”
顾小鱼扬起脸来,眼圈泛红,带着几分动容,几分不敢置信,“您现在已经什么都知道了,还愿意接纳我?真的不怕我继母发难报复?”
顾欢喜淡笑道,“如果我们刚认识时,知道你背负着这么多,我或许会选择明哲保身,但现在,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你喊我娘亲,那我就有义务保护你,更不会因为怕被人报复,就舍弃你,之前我就告诉过你,家人是不能舍弃的,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家人都该是第一选择。”
“娘!”
他脱口喊出这一声,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只是他没哭出动静,任由泪水肆意流淌,像是在发泄那些隐忍很久的委屈和怨恨,不甘和愤怒。
顾欢喜也没劝他,只静静的陪着,直到他自己平静下来,有些难为情的在她怀里蹭了蹭,不好意思再抬起头看她。
顾欢喜顾全他的自尊,也不逗他,适时的问了个严肃的话题,“你要是出现在京城,被人认出来的可能性有多大?”
顾小鱼想了想,“应该很小。”说完,又补充道,“我之前很少出门,外面见过我的寥寥无几,就是家里……其实也不多,因为我母亲常年生病,我每天除了读书,便是陪在她身边,见得最多的便是伺候的小厮丫鬟,还有管事嬷嬷,那些人在我母亲去世、继母当家后,要么被赶到了庄子上,要么被卖,不是刻意去找,不会有机会遇上。”
“那你继母和父亲,还有其他的亲属呢?”
“他们不会在外面随意行走的,而他们可能会出现的场合,咱们家也不会去,很难有交集。”
闻言,顾欢喜哼笑,戳了戳他脑袋,“你就直说,咱们家现在还远远够不到他们所处的圈子就行了呗。”
顾小鱼低声道,“那个圈子,一点都不好。”
顾欢喜挑眉,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问,“真的?位高权重、使奴唤婢,绫罗绸缎、山珍海味,这些还不好?多少人穷其一生都在追求呢,你居然说不好?”
顾小鱼重复道,“确实不好。”
顾欢喜好奇追问,“到底哪里不好了?”
顾小鱼一脸认真的道,“处在其中,一点都不开心,不开心,就是不好,现在和你们在一起,即便是做寻常百姓、整日粗茶淡饭,甚至是风餐露宿的一路逃荒,我都觉得高兴,没有勾心斗角,没有虚与委蛇,不用时时提心吊胆被算计暗害,每天都过得特别安心踏实,我再也不用害怕晚上闭上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顾欢喜听的心酸起来,忙摸着他脑袋安抚道,“都过去了,以后再不用担心会过那种日子,咱们家小门小户,就这几口人,你就是想勾心斗角,都没人陪你玩儿,至于算计陷害就更不存在了,就你爹那性子,若是看你不顺眼,会直接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