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心里有些不能宁静, 莫看他为一国之主,实则皇帝家也无余粮。
去岁雪灾, 又大打了一场, 这里烧的都是银两, 今年夏粮又未下来,苦苦支撑了半年,国库里只余一千两百多万两,。
夏季多雨水洪涝, 边疆又不大太平,这区区一千多万两随时能用完。
樘华这三十万两虽不多,但短短半年利润能挣这个数之人,怕举国难有。
皇帝沉吟了一会, 问:“商税可交了?”
大晟王朝延续前朝, 商税三十税一, 商人又分行商与坐贾。
行商乃行脚商, 在城与城中间行走, 出门前便要去官府拿路引纸,路引注明商人籍贯,所贩卖物品, 没到一出关卡都由守军清点,并且抽税。
坐贾则在城里开商铺, 每月底要去衙门上报清缴税赋。
现今还未到月底, 樘华一时险些忘记这回事。
他羞赧摇头, 小声道:“月底交。既然如此, 利润应当只剩三十万两。”
皇帝忍不住道:“你这门生意也太赚钱了些。”
樘华用眼睛余光觑着他神色,老老实实道:“此次能卖出那样多纱,多亏皇伯父先穿了一回,香云纱又是个新鲜事物,大伙看个稀奇,接下来恐怕生意就会大不如前了。”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向来如此。
皇帝笑:“莫妄自菲薄,我瞧你瓷器卖得也不错,看来能源源不断赚钱。”
樘华心中暗道皇伯父果然知晓自己这门生意,顿时有些庆幸今日主动送了银两进来,不然失了圣心,日后生意怕不好做。
樘华老实回道:“赚点小钱,烧一窑瓷器,师傅们忙两三个月,最后烧出来十有八|九都得砸掉,纵使不砸,喜欢这瓷器的人也不大多,上回烧出的十来件瓷器现今还有四件未卖出去。”
“那也相当不错了。”
樘华捧着匣子,“此次香云纱能卖出那样多,多亏皇伯父,小人本想孝敬些玉器珠宝等物,寻了一遭,未寻着合意的珍宝,再一想,天下珍宝莫不在皇伯父库里,小人觉着还是孝敬皇伯父银两为好。”
皇帝看他眼神越发慈祥了些,道:“朕所穿所用,也不知帮多少商家打出名头,樘华不必如此。”
樘华固执道:“要的,此次多亏皇伯父,小人抽了六万两利润出来,大抵两成,皇伯父您便收下罢。”
他抬起眼,一双眼睛明亮清澈,灵动异常,并未见丝毫不舍之心。
樘华做出个上呈的手势,太监得到示意,忙下来捧着那匣子上去,打开检查是否有异样。
未想到一打开,里面满满当当的银票如同纸张一般,压了个严严实实。
饶是皇帝看不上这么一点东西,见到银票,也着实感慨与樘华的实诚厚道。
他又想到堂弟与大堂侄,心中对顾王府越发有好感。
太监将匣子收起来,樘华无声松了口气。
皇帝随口问:“你还在温书,准备九月恩考?”
樘华老实点头,“是,小人正温书中,近来在皇都颇觉心神不宁,已打算回庄子里温书。”
皇帝笑了笑,“就濡川县那庄子?我记得你父王给那庄子你了?”
樘华心中一惊,更老实了,“是。小人正打算回那处。”
皇帝:“朕瞧你火候到了,不必执于恩考,帮皇伯父去户部做事,如何?”
上几回樘华进宫时,他皇伯父也说要给他授官,不过是宗人府,现今他算一跃登天,直接进了有实权的户部。
樘华心中明白,他皇伯父多半瞧他能挣钱,想让他进户部帮着赚钱。
樘华有些犹豫,皇帝看他神色,问:“怎么?”
樘华一直有些怕他皇伯父,见对方收了笑,神色严肃下来,心里有些惶恐。
他忙回道:“回皇伯父,小人怕才疏学浅,当不得大任。”
皇帝安抚他,“你也算在朕眼皮子底下长大,你如何,朕还能不知?”
樘华怕他当真委派自个去做些力所不能及之事,忙道:“皇伯父,小人能令人烧瓷器,派人染布,乃是恰巧得了方子,并非小人真正本事,若去户部,怕误事。”
朝中几个皇子都已成年,户部正是大皇子地盘,水怕深得很,樘华怕真闯进去会出事。
皇帝问:“你不想去?”
樘华背上冒出汗来,额头鼻尖也带着汗,整个人十分紧张。
到底是自家孩子,皇帝见他被吓到了,语气放得柔和了些,“不想去也无碍,莫紧张,朕只是问你。”
樘华知晓不能再推脱了,他跪地磕头,“多谢皇伯父,小人倒非不愿,只是怕误事。若皇伯父觉得可行,小人愿尽力一试。”
皇帝沉吟,“你若担忧,可先在户部做一小官,先熟悉一阵,朕特批你每日上午当完差便回去,不必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