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檀从辇上跳下来。安西侯上前与她行礼,命人将车马在马厩安置好后,亲自带她去了坞院里备好的住处。
裴讷之虽是个镇守边疆的侯爷,但并不像燕檀想象中的那般魁梧豪迈,反倒是更像是个读书人,与裴世矩的气质有几分相像。
自燕檀被接到皇宫中后,裴世矩再未有机会来同她道别,不过仍托人捎话给她,若是在西域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向裴家说明,他会竭力相助。
裴讷之向燕檀介绍道:“此地离金京较远,一应设施难免会有难以周全的地方,自然无法与皇宫媲美,还请殿下见谅。另外,方才此地知府派人前来迎接,说是已动身在路上,即刻便来拜见殿下。”
燕檀熟练地调动五官,摆出一副歉疚的表情:“我实在有些累了,便不亲自去见知府大人了,烦请裴大人替我转达对他的感谢……话说回来,驿中有没有晚膳?我叫我的侍女去取来。”
这位侯爷也许真的不太清楚金京皇宫里那些弯弯绕绕,不知道她的身世。这些驿站虽然比不上皇宫,但也总比她在庙里的居所要好。
不过她实在没有兴趣去应付那些为皇家之名而来的官吏。
裴讷之将她送到住处,说等下会命人将晚膳送来,便向燕檀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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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雀将贴身行李安置好,俯身替她收拾床榻:
“刚刚听闻龙勒驿的仆役说,这间驿站的膳食向来丰盛,因为临近玉门关,有许多西域来的稀罕食物。水果有杏子和胡桃,菜色也很丰富。”
燕檀在心中添了些许期待。她推开窗子,看到大片黑色石滩,目光所及最远已是黄沙,心中知道已经离大漠不远,这一路就快要结束了。
大约半个月后,裴讷之就会把她交给大漠那端的楼兰使节。
那日里在宫中赏花宴上燕绯与其他贵女所说,抛去奉承恭维,倒也算是实情。和亲公主确然是一条颇为艰辛的路。
老死异乡尚且算得上是有幸之人。更多不幸的和亲公主根本等不到那一天便会因为各种理由年纪轻轻而香消玉殒。
然而燕檀却觉得,西域乃近年来兴盛之地,她乐意去看看那
些与赵国不同的风土人情,也乐意去除赵国嫡公主的枷锁,在一方新天地里重新活过。
金雀才收拾好,仆役就敲门送来了晚膳。晚膳食材很有当地风格,确如金雀所说,有胡桃、甘蓝,还有胡芹、鸡肉和骆驼肉,还有一小盆米饭,旁边的小碟子里还放了些酱,令人食指大动。
膳后金雀端着被扫荡一空的餐盘出门去还,燕檀在屋中等了许久都不见人回来。
燕檀心中疑惑,便出去寻她。
旷野之上暮色低垂,驿站中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使节与僧侣,她在驿站中四处遍寻不到,天色渐晚,不由得觉得身上衣裳单薄,有些冷,想回去添一件衣裳。
回坞院的路上,燕檀无意中听到两位驿丞站在屋檐下闲谈。
“方才那位于阗来的香料商人你见着没有?”
“带着好几骆驼**的那位么?说是要投宿咱们驿站……可惜他有所不知,咱赵国的驿站向来只供来往驿丞和各国使节僧侣居住。寻常商人若是想住,倒也不是全无可能,那便得说自己是西国使臣来给皇帝进贡,缴上五成货物才行。”
两个人笑了起来,其中一个又道:“他不知其中关节,继续向东去了。不过看他也是跋涉许久,疲惫饥渴至极,神情委顿,想也走不出多远,那几头骆驼也病恹恹的。”
另一个压低了声音:“没听说过吗?近些年,从南道来的,特别是经过盐泽和白龙堆的,凡是人都神情恍惚、精神涣散,牲畜更是重病难愈,过不了多久就会暴毙途中,几乎没有例外。”
“盐泽和白龙堆这两个地方,很是邪门。白龙堆沙暴频发,不知多少过路人命丧于此,长年来聚成了无数冤魂。白日里都能听到鬼魂的哭声。”
“据说在那里根本没有路,只能循着前人和牲畜的白骨找寻前行的方向,到处都是妖魔出没。也许这些旅人和牲畜,正是被里面的妖怪吸了魂去。”
“还有更邪门的,盐泽一带有个传说,曾有一个粟特国商人在盐泽中迷路,困了一十四天后被路过的商队救出,但回到家中时,发现已经有另一个自己早早回到了家中,长相身量、举止谈吐别无二致。你说这盐泽,是不是可怖得很?”
燕
檀立在原地许久,不慎将这番对话听了个全,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直觉。
然而她尚且分辨不清头脑中那一闪而过的念头究竟是什么,只是觉得很奇怪,隐隐有着某种预感。
不过,她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找到金雀。
她挠了挠头,转身驿站东门走去。方才驿丞说,有一位贩香料的商人投宿无门,此刻正继续向东赶路,但驮畜病弱,自身也很是疲惫,定然走不出多远。
那么金雀有没有可能是追那位商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