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会在宴会上用,为了不使公主尴尬,我便不再用了。”
元孟点了点头,带她走入侧殿,命侍女上前,重新替她整理衣装,又安慰道:“方才令你受惊了,皆是我思虑不周,没有亲自派人去宫门迎你。我并不知道为何会有人将你引到那座小院,同那心怀鬼胎的匈奴人见面。至于毗伽么……你其实不必担忧,今日毗伽并不会出现在宴会上。”
燕檀瞪大了眼睛:“什?么?”
这?一番话着实?出乎燕檀的意料。元孟不邀请毗伽,反倒命她盛装出席,难道他不打算同匈奴人结盟了吗?还是这场宴会并非什?么庆祝国王生辰的盛宴,实?则他打算在这里要了她的命?
元孟却并未同她解释缘由,而是问道:“我有一桩极为重要的事情想要同你确认。你……是否曾见过一种很特别的香露,初时闻起来是甘草和?红茶气息,最终却会变成檀香香气?”
燕檀思考片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殿下说的是续昼?”
元孟琥珀色的眼眸蓦然明亮了起来,燕檀只觉得他似乎又开?心又惊奇,不再是一向温文有礼但又隐约疏离的模样,嘴唇微微弯起,神情像个毫无防备的少年。
“拨雪迎春,烧灯续昼。”他笑眯眯地看着她,轻轻开?口念道,“果然是出自你手么?”
-
那是十分久远的事情了。燕檀在尼庵中日渐长大,皇帝却始终没有透露过将她接回皇宫中的意思,连她的消息也愈发不闻不问。六局当差的宫人便扒高踩低,任意克扣她和?金雀的衣食银俸,乃至冬天的炭火。
金京的冬天寒意刺骨,金雀为了节省衣料,只替她裁了两身新的冬衣。
燕檀得知此事后又气又难过,为了哄金雀,也为了安慰自己,她便捡来寺里僧人丢弃的甘草渣、陈茶和檀香木,随手混成了这?么一支香。
其实同日后她在皇宫以及楼兰显贵妇人家所调制的香相比,那支香甚至不够称作为一支香露,只不过是一无所有的少女收集了些容易得来的甜蜜而温暖的气味,以鼓励自己捱过寒冷漫长的冬日。
后来寺庙中的西域僧人很喜爱她这?无心之作,她便在临别之时赠了他们几瓶,未曾想到竟传到了元孟这?里。
但燕檀不知此时元孟提起那支香露是何意,于是警惕而谦逊道:“那不过是我才学会制香时一时顽皮之作,竟能为殿下所知,实?在是我的幸事。”
元孟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将两人的距离拉得十分近,她几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落在自己的身上。
燕檀惊得抬头看他,生生抑制住了后退的冲动。
元孟一手轻抚上她的脸,缓缓开?口问道:“其实,我很庆幸,你是真正的华阳公主。”
当日燕檀自投罗网找上他时,他本不欲声张,计划将她哄骗后留在自己身边,第二日再寻信得过的人将她秘密暗杀——无论她是否是真的华阳公主,彼时他同匈奴合谋,都不希望见到她活着。
而安归和?安西侯却恰巧出现,令他无法轻易对她动手。
而后他设计了别苑里的刺杀,意欲在不开?罪赵国的同时除掉燕檀,却被她舍身相救打乱了计划。一时间,他寻不到合适的机会再次算计她。
那时骨咄从漠北赶来楼兰,想要亲眼见一见燕檀,他却担忧骨咄见赵国的公主仍活在世上,自己会失去匈奴的信任。
而且,他发现了燕檀香露的秘密。
他开?始游移不定,生出恻隐之心,无法再对她痛下杀手。
那一晚元孟站在寝宫之中,看到安归同骨咄彻夜宴饮,甚至不欲欺瞒于他,就已十分确信,匈奴恐怕已转而支持安归,即便此时此刻匈奴或许还未曾下定决心,也决然不可再信。
元孟不喜欢一个随时会在背后挥刀刺向自己的盟友。
他并不清楚安归是如何?离间他和?匈奴,却也知晓自己的王弟虽平时一副悠然无辜的模样,实?则心思深沉,极为可怕。
于是他没有再拒绝那个可怕的教派,也从教派的圣女口中得知,真正的华阳公主还活在世上,而沙漠中的那具尸
体,本是他们派去欲取而代之的奸细。
而元孟虽有了新的帮手,但赵国仍不失为好的盟友。既然匈奴出尔反尔,转而支持安归,那么他同样亦可转向赵国。
燕檀若是真正的赵国公主,与她重议和亲之事,会令他对付安归的把握又多一分。况且,她还曾调制出对他那样重要的香露,求娶燕檀于眼下的他而言,是两全其美之策。
元孟琥珀色的眼眸中意味不明的神色一闪而过。
如今他尚有耐心慢慢引诱,若是燕檀应允,他便派人将沙漠中尸体是奸细的证据送往赵国,令燕檀的身份重新得以证实?,再议和亲;若是她不应允……
他就只好以赵国相逼,直到她应允为止。
但愿,他不需要走到那样卑劣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