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檀坐在榻上,瞧着面前案桌上的五色玉杯。
那是由于阗国进献的五色玉打造成的。这种流光溢彩的玉石实属罕见?。不过她记得元孟有条五色玉腰带,便是由一块又?一块经过琢磨的五色玉牌串连而成。
此时回想起来,金雀留给她的那块属于骨咄的碧绿玉牌,大概也是刺杀当日骨咄身上所佩腰带中的一块。腰带在撕扯挣扎间被金雀扯断,玉牌四下散落。
一条玉腰带常有十几块玉牌,骨咄在场面混乱、情势紧急的情况下来不及一一寻回,这才?让那一块被金雀藏起,落到了燕檀手中。
不过骨咄已死,这些旁枝末节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
燕檀的余光暗暗略过外室里同元孟相对而立的那名异族女子,表面上仍将视线凝滞在面前那华美非常的玉杯上,做出一副好奇又?钦佩的表情来。
隔了几重帷幔,燕檀仅用余光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只依稀感?觉她的身姿体态十分婀娜,穿着也与寻常楼兰人有异,周身一派优雅镇定?又?高高在上的气度。
燕檀想起了那具随使团一起被埋在大漠之中、与自己容貌一般无二的女尸。
那日在别苑,安归未能来得及与她细说,只是提到那具女尸并非如白龙堆传说中那般是经某种自然力量复制活人而来,而是一派苗疆秘教的奸细。
如今这支秘教就隐匿在楼兰城中。安归离间元孟与匈奴之后,元孟背弃匈奴,转而与这支秘教合作,妄图围杀安归,将政权牢牢控制在手中。
在百姓面前宣布将娶燕檀做皇后之后的这两日,元孟再也未曾对她隐瞒过与这支秘教的来往。
他与那名秘教圣女从不用楼兰语对话,而用粟特语。想必是元孟以为,燕檀一个娇养在中原皇宫的小公主,不可能懂得这门来自于西域更西的国度的语言。
而就算她侥幸听得懂一些,也不可能将消息传递出去——元孟隔绝了她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她几乎日日被迫与他形影不离,身旁也只有他的眼线萨耶服侍。
“安归已经勾结匈奴骑兵万人之众军临城下,明日一早便要攻城。楼兰城中守卫不过数千人,即便奋力抵
挡,大约到明日傍晚也坚守不住了。”元孟声音低沉道,“父王崩逝前将兵力分散,驻扎在车师、龟兹、姑墨、精绝、且末、小宛等从属国,我已于日前派人送去消息,但最快的援军也需要几日才能到达。”
“这不就是陛下与我教合作的意义所在么?”圣女轻笑一声,面纱之上那双蜜色的瞳孔略过狡猾的光,“我教教徒已四散于楼兰城坊市之中,只等陛下一声命令,便可替陛下轻易抵挡住那些有勇无谋的匈奴骑兵。”
“哦?”元孟斜睨她一眼,意味深长地问道,“可我又?怎知那些教徒是否会全然听命于我呢?若是贵教撕毁盟约、见?势逃脱,亦或是击退匈奴人后转而反扑我,我又?该如何?”
燕檀双眼几乎要那只玉杯盯穿了,将两只耳朵竖起来,聚精会神地听两个人接下去的话。
圣女“咯咯”笑?了几声,伸出光洁的藕臂。一只只有拇指那么大的白色蝎子从她的衣袖中爬出,朝元孟竖起蝎尾,发出轻微的嘶嘶声。
“陛下不放心么?我仅凭这一只蝎子,便可调动楼兰城中全部的教徒。而我人就在陛下宫中,”她眼神流转,极为魅惑地启唇,“陛下若是不满意,随便拿我怎样都可以。”
元孟亦轻笑?一声。
正当圣女暗中松了一口气时,忽而又?听他说道:“随便拿你怎样都可以?如此甚好。听闻这些天来你不食凡常食物,只吃一些金桃、金屑和龙脑,我担心那些东西太过清淡乏味,便请人特意加了些无伤大雅的佐料。”
圣女面色一变,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腹部。元孟继续说道:“并非什么致命的毒药,不过是令你每个时辰都必须拿到我的解药,才?不至于遭受万蚁噬心之痛而活活痛死。”
燕檀手指一僵,脊背一寒。
“哦,我向来听闻,贵教虔诚的教徒会为了保护教派的利益而以身殉教。因此那些驻扎在车师、龟兹、姑墨、精绝的军队,我并未令他们前来楼兰增援,”元孟顿了一顿,看向圣女的眼神令后者不寒而栗,“而是前往白龙堆。白龙堆的传说我早有耳闻,我从未将它当做儿戏或是谣传。所以想必,那是对贵教很是重要的地方。”
他
欣赏着圣女惨白而不可置信的脸,欣然道:“所以,哪怕不是为了自己的性命,也不要和我耍什么花招,好么?”
半晌,圣女的脸上才?恢复了血色,盈盈下拜道:“谨遵陛下旨意。”
元孟侧过头来,看了看重重帷幔那边,坐在那里表情柔和安静地捣弄手中香料的燕檀,唇角扬起一抹愉悦而轻松的笑?意。
她并不怕他,想必当真全然没有听懂方才他所说的话。
他放心地转过头来,看着面色凝重的圣女道:“不必紧张,毕竟在对抗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