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的房屋大多坍塌。有些已完全瞧不出原来的模样,只剩下直直立在原地的木桩和残破的茅草席,有些房屋尚有完整的墙,但下半部分都陷进了黄沙中。
几?人满目惊诧地在废墟中行走。不知距离这座城荒废已经过去了多久,沙漠中被风带来的黄沙日积月累,几?乎将半座城池埋在了沙下。
燕檀环视着四周景象,依稀能够辨认出这座废墟与印象中的楼兰城的相似之处。她对楼兰城不算熟悉,但能够记得起来的街巷都与这座废墟的排布吻合。况且看安归的神色,她也知道事情似乎比她眼中的要更为严重。
城中的河道干涸了,昔日碧波荡漾的孔雀河不见踪影,只剩下微微凹陷的河床和零星的枯草。
根据城中方位,楼兰王宫应就在几人面向的那些建筑之中。此刻半点不见印象中的气势恢宏,只是几座丑陋的土堆。
安归顿住了脚步,一时没有走上前去。
燕檀走到他身侧,有些担忧地抬头看了看他。见到自己的国都、自己的故乡变成这样一副模样,任是谁都一时无法接受。她想,若是亲眼见到一座形似金京的废墟,她只怕会比安归如今更加崩溃。
她拉住安归垂于身侧的手,看到那一双碧色眼眸中似有风云变幻,万千情绪,最终归于沉默。
半晌,他转过头来,对她勾起一个笑容,回应地握紧她的手:“走吧,阿宴,陪我去看一看。”
然而还?未等走出多远,身后忽然又传来裘二的叫声:“公子,夫人,这里也有好多白骨!”
那是一座塌陷的房屋,方才裘二和方泰坐在房屋边的土块上歇息,无意间发现了屋中埋着什么东西,稍稍向下一挖,便是一具白骨。
安归皱了皱眉,本不欲上前查看,但就在他转回头的刹那,余光忽地瞥到了什么东西。
那是匈奴人惯常用来绑发辫的发带。
他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拾起黄沙中的那不起眼的布条。布条本散落在尸骨周围,看上去是尸体腐烂之后留下的,上面还有未曾腐烂的人的头发。
他心中一紧,再?转头去看那些被裘二和方泰从黄沙中挖出来的白骨,只见他们皆是
体格高大的男子尸骨,而且肩颈和胸肋处的骨头上留下了被劈砍的痕迹。
“继续挖。”他神色阴沉,对方泰和裘二道,“把这周围也挖开,看看黄沙之下究竟还?有什么。”
方泰和裘二原本还有些心惊胆战,但今日之内见到这么多白骨,也快要麻木了,更是怀着此番恐怕难逃一死的想法,便动手挖掘起来。
一具又一具的尸骨从方才那具尸骨下面露了出来,数十具白骨堆叠在一处,身上的骨头混作一处,已经分辨不清,唯有从头骨的数量才看出这里埋着多少人。
“这是一处古战场么?”燕檀在他身侧蹲下身来,轻声问道。
安归抿了抿唇,缄默不言。
一个极为可怕的猜测自他脑海中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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锡环碰撞之声响起。燕檀回过头去,见到一名背着经箧的僧人正从城门处拄着禅杖独自向他们走来。那清脆的锡环碰撞之声就是出自他手中的禅杖。
他风尘仆仆,身上是破旧灰败的僧袍,但很?是慈眉善目。
待到走近,僧人向四人不急不缓地行了一礼,而后微笑着问道:“贫僧偶然间途经此处,见此城荒芜许久,本以为必是人烟断绝,谁知竟能在此偶遇各位施主,实?在是奇妙。贫僧听闻这里是楼兰故城,敢问各位施主,此言可否属实??”
安归凝视着那些白骨,似乎正在出神。方泰和裘二被这鬼城绝域忽然间出现的活人吓得脸色苍白、不知如何?回应,于是燕檀见状上前几?步,回了他的礼:“我等亦是偶然途径,不知身处何?处。敢问师父是从何?处来,又去向何?处?”
那僧人见她知晓佛家礼节,甚是欣慰,笑得更为和蔼:“贫僧是从西方取真经来,回到中土去。”
他低垂眉眼念念有词,而后同几?人告辞,转身离去,似是在感慨史书上也曾强盛一时的西域国度如今故地荒凉残败至厮。
瞧着他离去的背影,燕檀终于也觉得有一股寒气窜上了脊梁。
难道她和安归从精绝出发进入白龙堆这几?日,世上其他地方已过了千百年?
世事沧桑,不觉烂柯。
因此那些离去的商人变作白骨,本就不是一两日之内的事情,而是在沙漠中死去了
千百年才变成?那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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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之上红日渐落,天光一点点湮灭。暮色渐渐笼罩了整座荒城。
“公,公子,夫人,我们要不要趁着天未黑透,赶紧出了这奇怪的古城去吧?”裘二打?着哆嗦,“这地方太邪门了,咱们不会在这里过夜吧……”
安归打?断了他,神色如常:“就要在这里过夜。我倒是要看看,到底这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