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归所言在不久后便逐渐应验。
盛夏方过,漠北天气转寒、水草愈渐枯竭,世代居于漠北的匈奴以游牧为生,面?对如此境况,难免要面?临缺衣少食的威胁,于是便不停派出小股骑兵侵扰赵国边境,掠夺钱财、食物、妇女和?奴隶,以作过冬和?战事的储备。
燕檀远在楼兰,对匈奴的侵扰早有耳闻。近日更是有一座赵国北部?边陲小镇受到?几千匈奴骑兵的入侵,知县带兵守城,但寡不敌众,最终身死匈奴人之手,匈奴兵在镇中大肆掠夺杀戮,将整座镇子搜刮殆尽方才归去。
安归接到?裴世矩详述此事的信函后,表情也并不好看。
虽然匈奴人如今还未对西域用兵,但显然,连日来的多次劫掠意?在养精蓄锐、恢复兵力,只?待时机成熟就要挥师南下。
而近日愈发频繁的劫掠也彰显着匈奴单于急于用兵的狼子野心。
况且,赵国境内如今仍有秘教蠢蠢欲动,而匈奴的南下更是让赵国腹背受敌。燕檀虽没有对他提起过,但他不让萨耶通报而偷溜进她的房间时,偶尔会见到?她一个人在皱眉沉思。
安归走到?石塔的窗前,看到?扜泥新建的王宫已有了大致形貌,大约再过不到?两个月就能建成。
他特意?命人在王宫前的大街上?栽了如楼兰城一般的胡杨树。王宫还未建好,胡杨树却已经是红叶漫天了。
安归记得一年前他在楼兰城被毫不知情的燕檀捡回去时,城中的胡杨树就是这番光景。
他面?上?的不悦被温柔取代,不由得勾起唇角,略带怀念地看着不远处随风沙沙作响的红叶,而后便听到?了身后熟悉的脚步声。
燕檀冲上?来扑进他的怀里,他故作趔趄地向后退了几步,才笑着将她抱紧。
安归一早便吩咐了自己的守卫,若是燕檀来见他,就不必通报。
燕檀问道:“你说有事情要同我说,是什么?”
安归狡猾地眨了眨眼睛,伸出手指在自己的唇上?轻轻点了点,又体贴地躬下身来凑近她。
燕檀瞪了他一眼,然后踮起脚轻轻吻了一下他:“这下可以说了?”
安归从案上?拿起一封密函
:“喏,赵国国书。我曾在月前派人向赵国求娶你,你父皇应允了——阿宴放心,我同他解释过,在楼兰有兄妻弟承的习俗,要求你顺应我国习俗为之。”
“我才不在意?他们如何看我呢。”燕檀笑道,伸手接过那封国书看了看,“不瞒你,其实我自小就有?期盼自己能做出?惊世骇俗的事来,令我父皇百般不愿却又无法呵责。”
安归眉眼瞬间耷拉了下来,委屈巴巴地问道:“阿宴,你同我在一起,不会是为了‘惊世骇俗’气那赵国皇帝吧?”
燕檀转了转眼珠,狡黠道:“是呀,还不是为了寻求刺激?”
安归忽得将她抱起,惹得燕檀下意?识地惊叫一声,又顺着她的话接道:“那不如刺激到?底,阿宴同我选一个良辰吉日,做大婚的日子吧?”
燕檀却微微变了脸色,收敛了笑容,低头看着安归的眼睛:“我正?要和?你商议此事。”
“你知道,匈奴一直在预备向西域用兵,而楼兰因?为地处西域与中原的咽喉首当其冲。冬季漠北寒冷难捱,又缺少粮食,若我是匈奴单于,一定?会在冬季趁着从赵国劫掠来足够的人马粮草,还有秋季丰收的储备,挥师南下。若能征服楼兰,匈奴人的冬季就会好过许多。也就是说,楼兰将有一场大战在即。”
燕檀看着安归:“我说得对不对,安归?”
安归颔首,她继续说道:“而楼兰内部?虽借用匈奴之手除去了秘教,却也要重建楼兰城和?新的王都?,再加上?筹备战事,需要太多人力物力。你才夺得王位,兴建气势恢宏的王宫和?举办盛大的继位仪式皆是为了显示威严、震慑百官和?平民,即便要用掉许多人力物力,也是必不可少的。”
燕檀缓缓说道:“可大婚却不是。既然你得到?了我父王的应允——或者?是说,只?要你愿意?,赵国和?楼兰的姻亲关系就已成定?局,实在并无必要在这种要紧的关头去浪费财力和?物力,削弱楼兰面?对匈奴开战时的实力。”
安归的神色也渐渐沉了下来。他仔细地打量了燕檀片刻,发觉她神情极为认真,并不是在与他玩笑或是赌气。他知道燕檀所说的确更为周全
,于是内心也不由得略略松动。
他叹了一口气,捧起燕檀的脸:“阿宴,我在考虑大婚时,考虑的也不全然是与赵国的姻亲关系。而且,我期盼很久了。”
燕檀严肃道:“你是一国之君,你不要像小孩子一样!”
安归犹不死心,仰头看着她,拿出扮作小乞儿时惯用的神色可怜巴巴地引诱道:“其实大婚也没有你想象的那般耗费巨大……”
“安归,其实眼下我能与你呆在一处就很开心,”燕檀扯了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