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转世何为千杯不醉。”谢昀一嗤:“结果舅舅比朕还先醉了,满口胡言乱语地唤了皇后闺名。”
国舅爷一愣,挥出去的手堪堪收住,空气间霎时掀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氛围,就好似蕴藏了化骨散,多呆上一刻便会毒深一分,最终药石无医命丧黄泉。
谢昀掀开国舅爷最后一块遮羞布:“舅舅,你不觉得难堪吗?你惦记肖想朕的妻子,为何如今还敢大义凛然地教训起朕来?”
国舅爷身上的力气猛地都被抽走。
谢昀还要雪上加霜地给他难堪:“舅舅,你说朕疑心你,你敢告诉朕的皇后,当年你确确实实跪在了蛮夷面前了吗?”
“谢昀!”国舅爷失落地看着谢昀,嗓子沙哑得不成样子:“我当年是因……”
“跪了敌军……”谢昀并不听他解释,残忍地笑道:“与投敌叛国又有何异?正如舅舅所言,朕乃大梁国君,身边虎狼环饲,朕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一个跪了敌寇的将军,一个心藏龌龊的舅舅,叫朕如何不疑?朕念着亲情旧情,不取舅舅性命,想尽办法将舅舅从蛮夷接回,舅舅不该是感恩戴德磕头谢恩吗?”
国舅爷抿了抿唇,他一掀前襟,那个连先帝都只是拱手行礼的威风将军,腿一曲跪了下来。
“圣上。”国舅爷拱手行一礼:“圣上大恩草民没齿难忘,但草民这一跪跪的不是恩。”
“是罪。”国舅爷沉声道:“草民心有龌龊,幸无妄念,恳请圣上降罪!”
谢昀又问:“舅舅当年也是这般跪了敌寇?”
国舅爷不卑不亢道:“是。”
谢昀敛眸,说不清眼底的情绪。沉默许久,好在空气中剑拔**张的氛围散了不少,谢昀终于才开恩般地开口:“舅舅,你出来太久了。”
国舅爷道:“草民即刻返程。”
谢昀‘嗯’了声:“回去了便不要再出来了,永远呆在庙中,青灯古佛不算坏事。”
“我会回去。”国舅爷道:“圣上若再辜负了皇后娘娘,我说过的话依旧作数。”
谢昀好笑地看着他。
国舅爷再次拱了拱手,起身头也不回地撩开帐帘。
外边的夜又深又寒,苏元得了谢昀之令,带着人退了个干干净净。门外只有候着的朱公公以及被制服半跪在地扔在挣扎的星河。
朱公公并不惊讶见到国舅爷,国舅爷已是白身,朱公公其实不必向国舅爷行礼,但他还是没有犹豫的端端行了一礼。
而朱公公身后,从远处赶来的雁回停驻脚步,担忧的视线堪堪望过来。
国舅爷与她对视一眼,却一触即分。紧接着垂眸,掩下眸中的慌乱。
谢昀没有怪罪他,但到底夜闯帝王帘帐是大事,惊动了军营不少人,包括雁回。
“劳烦朱公公。”国舅爷回礼。
朱公公没说什么,将星河还给了国舅爷。他几番欲言而止却都忍住了,他站在营帐外,自然什么话都听见了,只叹息道:“大将军慢行。”
说完也不去看国舅爷,径直入了帐。
帐内漆黑一片,朱公公赶紧燃了灯,油灯照亮方寸,朱公公惊了一跳,谢昀坐在那翻倒的桌案上,手臂抵在膝上,眼眸凝着虚空。
“圣上。”朱公公有些心疼地唤了声。
谢昀抬眸看他,道:“让太医去看看。”
他说的是‘去’,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随军的太医得令匆匆去寻国舅爷,却没在帐中寻到这人。
军营之外,国舅爷思来想去越发觉得自己憋屈,他拉着星河诉苦:“我**是去找谢昀麻烦,却反倒叫他将了一军。”
人一旦被拿捏了软肋当真是动弹不得。
国舅爷越想越气,心底越发内疚:“到最后,原是我害了那丫头。”
星河当即跪下愤恨道:“奴去杀了狗皇帝!”
国舅爷在星河脑袋上敲了一下:“他是我外甥,我能这么唤他,你不行。”
星河知国舅爷总是护短的。
不过他有一事想不明白,遂问:“主子对不起的是皇后娘娘,为何跪的是狗……圣上?”
国舅爷索性也不瞒着了,苦笑道:“你那句为老不尊说到点子上了。”
星河不知道给国舅爷递台阶,也不知道给国舅爷遮羞,有一说一道:“奴不明白,为何主子觉着心悦皇后娘娘是件龌龊事。就算如主子所言,那与圣上何干,主子心里的人是皇后娘娘而非圣上,就算赎罪当跪的是皇后娘娘,向皇后如实禀明——心有龌龊幸无妄念。”
国舅爷一愣,复杂地看了星河一眼。
星河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道:“奴嘴笨,请主子责罚。”
“没有。”国舅爷苦涩一笑:“这是你这辈子说的最对的一句话。”
说罢便往营中去。
星河连忙跟上,见国舅爷又走错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