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舅爷这边懊恼地候在门外, 他很想问问雁回伤得重不重,那药膏到底管不管用。
思来想去,国舅爷趁着雁回抹药的空档去客栈大堂寻了星河, 让星河将吃食端去给雁回, 他自个儿便又要出去走一趟。
又到了那诊堂,这镇上的诊堂自然是比不得京都的,这个时辰诊堂内就没了什么人, 忙碌一日的大夫坐在案边敲算盘算着一日的利润,见国舅爷抬步往里走,便抬眸露出一个笑意相迎。
大夫记得国舅爷,在这边陲小镇上,国舅爷的风姿实在深入人心, 一看便知晓是大家大户。
“爷。”大夫停下打算盘的手, 问道:“那药膏用得如何?如今还需要点什么?”
国舅爷随意应了,目光在诊堂内胡乱一梭巡, 问道:“可有磨伤肌肤用的药膏?”
“有。”大夫起身要去找药膏:“是身体哪处磨伤了?”
国舅爷有些羞于开口。
大夫并没看出国舅爷的窘迫介绍道:“这身体不同部位用的药膏是不一样的,肌肤娇弱的地方药性温和,肌肤稍微粗糙些的地方药性便猛一些。”
国舅爷愣了下,想到雁回用那用以镇定脚伤的药敷……敷那处,便有些急了, 情急脱口:“大腿内侧。”
这回换大夫愣了一愣, 看着国舅爷这反应,沉思了一瞬随后笑意盈盈地去到诊堂一处矮柜, 拉开木屉取出一瓶碧色小瓷罐交到了国舅爷手上, 暧昧地看着眼前身形高大的国舅爷道:“这药便可,爷非这镇上人不知情,这条街左拐往巷子里行百步有一肉铺户, 那屠夫新娶的娇娘子便常常来我这买药,买的就是这个,说是每每下不得床了往肿胀处抹一抹,不肖一会儿便能消肿止痛,听说这药宫城里的妃子都用呢!”
国舅爷露出似懂非懂的神色:“你在说什么?”
大夫露出‘年轻人浮躁心火旺,都是过来人,我都懂’的神情。
国舅爷把药罐往大夫身上一攘:“不是这个,我买正常的镇定舒缓药膏。”
大夫担心一个没拿稳就将药罐摔了,忙忙接过:“这药性最为温和,爷不妨买回去让夫人试试。”
国舅爷听见‘夫人’二字,一时微怔。
是了,这些天国舅爷一直觉得有什么横在了他与雁回之间。他一直未想明白,之前碍于身份伦理,现下既然已为伦理跪了天地,他却总是感觉有一个难以名状的东西挡了他与雁回,让他们难以更进一步。
彼此情深,却好像又少了什么。
譬如为雁回脚伤敷药,以前他不能是因为戒律清规条条框框,现在他不能,是因为……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经大夫无意一句,国舅爷醍醐灌顶终于想明白了,他少了一个可以名正言顺为雁回上药的身份。
那厢大夫还在推销他这药,这厢,想明白的国舅爷顿觉神清气爽。
“行了。”国舅爷止了大夫的喋喋不休,道:“只是腿上有了擦伤,拿寻常药物便可。”
国舅爷都这般解释了,大夫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误会了什么,忙连连致歉,去取了药膏来。
国舅爷给了银子,取了药膏要走时,目光不慎落在那碧色小药罐上。
大夫又道:“爷,不妨将这药也带着,总会用的上的。”
“用不上。”国舅爷敛了目光。
大夫有些惊愕,上下打量国舅爷,似乎觉得国舅爷怎么看也不是像身患隐疾的样子,然后他道:“我这里也有壮阳……”
“我需要壮阳?你在放屁。”国舅爷想了想又道:“你懂个屁!”
虽说皇后遇刺消息已经传开,宗人府已经在拟雁回后事。皇后新丧,雁回便也不是以往受束缚的雁回了,她是雁回,却再不能顶着这个姓名生活。从前的瓜葛与她再也无关,至亲至信之人更加不能有联系,雁回自由了也没有家了。
国舅爷想给她一个家。
在这之前,国舅爷不会有别的肖想。
所以这碧色小药罐他用不上。
国舅爷带着药膏回到客栈,这客栈是镇上生意最好的,一楼大堂客人络绎不绝。国舅爷回去时,厨房才恰好做好了星河要端给雁回的晚膳。
“我来。”国舅爷接过托盘,打发了星河便往雁回房间去。
他叩了叩门。
雁回已经涂抹好了药,她方才朝着门扉唤了两声,见国舅爷不见她是想下楼寻国舅爷与星河的,转念想到若是自己再不顾脚伤,恐惹怒了国舅,再者她也不想拖累行程,于是乖乖地留在房里等着他们回来。
担心药膏会沾在裙上,雁回穿回了自己之前的那套素白劲装,刚换过衣裳,便闻叩门声。
门扉上印出国舅爷的身形。
“阿回。”那人轻轻唤。
“进来便是。”
话音落下,屋内烛火摇曳两息,国舅爷这才推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