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想过,至此一去,你是什么后果?”雁回反问。
“想过。”国舅爷沉默了一瞬,才抬眸对上雁回的目光,道:“很认真地想过。”
“这事牵连甚广,你凭一己之力如何保全我,保全雁家,你怎知你所做不是无用功?”说到这里,担心国舅爷不听劝,雁回深吸两口气:“你想怎么做与我说说,若是可行,我不拦着你。”怕窗外人不信,雁回咬牙加重语气:“我雁回对天发誓,若你真的能保全我保全雁家,我绝不拦你。”
国舅爷道:“我乃无耻之徒,肖想一国之后,便设计将你强行掳走,你誓死不从便被我关在这里。”
雁回一愣,绝望地看着国舅爷。
国舅爷仿若没看见雁回的目光,继续道:“我妄想瞒天过海,可终究纸包不住火,是我一时冲动才闯下这滔天的罪过……”
雁回忍着心中悲怆忍着喉中苦涩道:“可画中人至始至终都是你!”
国舅爷顿了顿,轻声道:“我像极了谢昀,你若咬定画中人是他,谁敢说不是?”
雁回道:“你未见过那画,你的眉眼,你的身形,你所有与谢昀不似的特征,那画上之人皆有!”
雁回紧接着道:“沈辞,你可知我有多宝贝这画。”
十年间,她所有的寄托所有的冲动都源自这画。
“世间所有事不是空口白牙三言两语便可解决的。”雁回道:“沈辞,你打开门,放我出去,或者你进来,我们好生商议。”
国舅爷站着未动,二人沉默着对峙,不知过了多久,国舅爷才哑声唤来星河。
他拿过匕首,随后背过身去。
从雁回这个方位看过去,只见一道犀利的剑刃划破静谧的空气,过后那匕首上森寒的剑刃沾了血,血珠顺着锋芒一颗颗滴在黄土地上。
他竟划伤了自己的面容。
“沈辞!”雁回不知国舅爷到底划破了哪里,伤口有多长又有多深,她声音从未这般尖锐颤抖过:“你……你转过身让我看看好吗?”
见国舅爷不肯转身,雁回道:“是你亲口说过,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如今你一人慷慨赴死将我视作什么?”
国舅爷抬眸望了望月夜,一忍再忍,最终还是哑着声道:“……愿与娘子相离之后,与大梁之君,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合韵之态。”【引用‘某李甲谨立放妻书一道’】
他说罢就要离开庭院。
“沈辞!”雁回颤着声音唤他:“我求你了……”
国舅爷脚步一顿。
她从未这般卑微过,国舅爷隐于袖袍中的手握紧了,他心仿佛套上了铁索悬于五马,一声令下,马蹄踏踏撕碎他整颗心。
身后雁回更咽道:“沈辞,你可记得,私定终身那晚你是如何与我承诺的,你说过,此生定不负我!”
我沈辞对天发誓,此生定不负雁回,若违此言,我便出家为僧,青灯古佛孤独终老。
星河看着国舅爷,嗫嚅道:“主子……”
国舅爷看了看手边执着的匕首,空着的手将那刻着兰花的长木簪摘下,霎时,黑发悬落。
他拉起一缕发,手起刀落。
黑发轻飘飘地盘旋,随后重重地落在地上。
身后猛地没有声音了。
国舅爷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今他没了父母,却将自己的性命许诺给了雁回。可不知是不是以前嘴上总是没个把门的,这比真金白银还真的承诺到头来也落了个食言的下场。
该!
国舅爷难过地笑了笑,手上动作却没停,一缕缕的头发在地上叠了又叠,一阵风吹来,瞬间将发吹得无影无踪。
仿若,他与雁回这不足一月的短暂相处从未存在一般。
削断了发,国舅爷将匕首插入泥地,却不敢转身回望雁回,只偏了偏头问星河:“她在做什么?”
星河往身后看了眼,道:“夫人一直看着主子呢。”
“没事便好。”
雁回不再吵闹,安静得让国舅爷心慌。
身旁的星河想了想道:“主子,要不您与夫人道个别吧。”
“还是算了。”国舅爷抬步往外走,星河赶紧跟上,只听国舅爷的声音被风吹散:“现下我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还是算了,便让她心里存着的沈辞,还是当年俊俏的模样吧。”
国舅爷自恋的玩笑话让星河却笑不出口了。
星河随着国舅爷离开庭院,一步三回头,无论他何时回头,总能看见雁回钉在国舅爷身上的目光。
那么绝望那么难过。
又是那么炙热和恋恋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