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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花厅东厢房。
黑黢黢一片,灯亮了又被吹熄。
许仪之把门推了一条缝,抹了把一脸的雨水,身上的袍子,脚下的靴子,腰间的绦子全都被水浸得湿透了。
被这疾风一吹,阴冷到了骨子里。
“回来了?怎么着怎么着?小姑娘有没有特感动,特感谢你呀?”
暖阁突起一抹亮,翁家大少爷裹了床厚被单,盘腿静静坐,怀里抱了盏小油灯,眼睛里闪烁着智障的光芒,语气热切,一口京腔,“我一直没睡,就等着你回来呢!小丫头知道她外家是白家了?”
许仪之紧抿嘴角,伸手够帕子,擦干头发。
翁佼啧啧啧三声,斜眼横了面色阴沉的镇国公贵公子,“早告你,别去掺这淌子浑水,小姑娘哭了?伤心了?你说你丫是不是有毛病?人姑娘日子过得好好儿的,你非得插手去横这么一杠子。这事儿都过了这么久了,当时人小姑娘还没生出来呢,一辈子不知道不也挺好的?你非得去,爬墙也要去…”
翁佼越想越好笑,嘿了声,“别人爬墙是会佳人,亲亲我我。你丫爬墙是说故事,哭哭啼啼。”
许仪之帕子一丢,正好糊到了翁佼脸上。
尊贵的镇国公世子爷草草抹了把脸,涮了个口,心气郁结地窝到了道观里花里胡哨的被窝里。
翁佼那智障还在絮叨絮叨,跟个苍蝇似的。
而且这苍蝇把他当屎了。
围着飞,嗡嗡叫。
他当然知道今天他贸贸然到小姑娘跟前说这些话,很不招人喜欢。
可他没有办法做到视若无睹。
起初派人去广阳府查这位赵姑娘,一是害怕政敌埋了颗钉子到翁家和镇国公府,二是觉得这姑娘长得委实好看,可越查越深后,反让他发觉了不寻常。
他当然可以就此收手。
可若是他收手了,那真相呢?
真相会不会永远埋藏在昏暗的泥土中,透着腐朽的味道,永不见天日?
任谁都说镇国公嫡长孙沉稳、儒雅、风度翩翩,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较真…很较真…
衣摆没牵平,他生气;衣袖没熨直,他生气;书册没摆整齐,他会非常生气,幼稚地生气。
他无法容忍真相被隐藏。
也无法容忍命运对一个如此漂亮的小姑娘,如此残酷。
“若赵小姑娘没法儿缓过来,你可怎么办哟?造孽!”翁佼靠在床板上,怀抱小油灯,头上披花被,啧啧啧的样子不仅像个智障,还像个智障的大妈,“若赵小姑娘这辈子都没法缓过来,一门心思要复仇,要咋办?你这是要毁了人一生啊!”
屋子里黑漆漆的,许仪之闭着眼,呼吸匀称,像是睡着了。
头披花棉被的翁大妈姿态妖娆地哼了声,正准备回房睡美容觉,却耳朵一竖,听到了一句低低的回应。
“我负责到底。”
她想复仇,他就递刀。
她想忘掉,他就装傻。
她想大步朝前走,他就点灯扫路障。
自己莫名其妙地给自己找了口锅来背,再重也得认。
翌日,檀生肿着两个大眼泡起床把官妈妈吓得以为檀生晚上打鬼去了,又是滚鸡蛋,又是敷凉水,见檀生不乐意吃饭,便掐着檀生鼻子活生生地灌下了一大碗稠粥,灌得檀生直翻白眼。
谷穗和小麦捂着嘴笑,丝毫不顾她家小姐的死活,一边一个奉承“官妈妈好英勇呀!”、“官妈妈好果断哟!”
檀生默默地又翻了个白眼。
说来惭愧,昨儿疾风劲雨,哭得不能自已,翁家那大外孙子既不敢走,也不敢劝,就呆呆愣愣地树在那儿,守着她哭。后来,她哭累了,一抽一搭地说要回去了,翁家那大外孙子这才把她送到廊口,再折身回去,顶着这大暴雨去翻那一人半高的围墙。
她泪眼朦胧地看这公子哥儿撩起袍子去爬墙,一蹦还没蹦上去时,也就不太想哭了。
抹了把泪,也不敢惊动官妈妈,自个儿摸黑洗漱了一番,抱着枕头一觉睡到大天亮。
睡着了,诸事不烦。
一醒来,便又要面对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
檀生摸了摸自己这被官妈妈灌得鼓鼓的肚子,再看了看谷穗和小麦两个白眼狼围着官妈妈团团转的样子,突然觉得也并没有那般烦躁了。
等到晌午,三家人趁着雨势刚刚小了些许,赶紧收拾告辞,敬人道长撑着伞将几家人的车轿送到了山下,檀生撩开车帘朝敬人道长遥遥含笑,敬人道长猛地一扭脖子,催眠自己其实什么都没看见,昨天只是一场浮云…
来的时候是各坐各的车轿,回去的时候,平阳县主却拉着老夫人和檀生坐到了翁家的车轿中,走在了最前列。
赵华龄气得脸色大变,丫头去扶她,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