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也不看看招的是个啥,病弱弱瘦巴巴地,听说是个读书的,不是有句老话么,百无一用是书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只会买那些纸啊笔啊的,等于找了个无底洞,且看吧,早晚熬不下去!”
“曹家小子不也是读书的……”
“哎,打住打住!”旁边的曹家表亲刚巧听了一耳朵,忍不住插话道,“咱家元思可不一样,年纪轻轻就考上了童生,明年便要中秀才,往后可是能平步青云吃官饭的,别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拿来跟他作比较!”
提到曹元思,大伙儿的表情顿时更加精彩了。
毕竟段清秋对曹家长子的心思,那可是有目共睹的,甚至在早些年的时候,两家还差点定下婚约,只不过后来,一个天一个地,越走越远了。
再瞅瞅今天的新郎官,同样是读书人,同样清俊斯文的模样……
嘶,众人仿佛看穿了什么不得了的真相。
段清秋刚走出屋子,迎面就碰上了另一位主角。
男人穿了身修改过尺寸的大褂,比先前的少了好几个补丁,是段家老二生前最喜欢的一件。
他胸前别了朵纸做的红花,嘴角僵硬地上扬着,神情隐隐有些扭曲。
“到底还要笑到什么时候……”阿致面容不动,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颈侧绷起的青筋显示着他已经十分不耐烦了。
“吉时未到呢,你着什么急。”段清秋站在他身旁,一同保持微笑,接受着四面八方或真或假地祝福,“大家吃好!喝好啊!”
招赘的人家,女子当家做主,自是不用遮着盖头坐在房中,并且能够与男子一道,外出迎客。
阿致生无可恋:“被盯了这么久,我觉得我就像个傻子。”
“事情办得好,晚上吃小烧烤。”
阿致从不认为自己是个会轻易被食物打动的人,事实上,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嘴巴肯定很叼,先前在牙行时宁可饿死,也不愿碰一下如同泔水一般的饭菜。
直到几天前的晚上,他勉强尝了口段清秋烤的土豆片……
“……行,那我就再当会儿傻子。”
受邀的村民陆续走进小院,小冬拎着个竹篮,负责给到场的人送送零嘴儿。
别小瞧这篮子炒花生,普通人家那可是过年才吃得上的。
焦红的皮儿轻轻一捻,露出白色的胖果子,丢进嘴里嘎嘣脆,越嚼越香,满嘴余味。
不知是炒花生的缘故还是人爱凑热闹的本性,不请自来地村民也越来越多,当徐大丰出现时,喧闹地气氛更是达到了顶峰。
“村长!”
“哎哟喂,不得了,连村长也来啦!”
“秋丫头这面子可真大啊……”
徐大丰被吓了一大跳,他是答应过来做见证,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啊。
招个婿嘛,他以为顶多一两桌,走个过场而已。
此情此景,懊悔不已,恨不得立马走人,然而,新婚夫妇已经迎了上来,热情地拉住了他。
“徐伯伯,吉时已到,就等您了。”段清秋笑眯眯道。
徐村长心里头骂骂咧咧,面上不好发作。
到底拿人的手软,只得整了整衣裳,端起十足的架子,在众人的簇拥下,大步走向主桌。
“段二家,大伙儿应该不陌生,为人良善又豪爽大气,乡亲们找他买草药,从来都不肯收银子,就这样一个好人,不幸遇了难……”
开场白一出,四周立刻安静下来,淡去的记忆重现,受过恩惠的人们不禁露出触动和怀念的神色。
而小冬和小夏,当即就红了眼眶。
段清秋搂紧姐弟俩,轻轻地叹了口气。
善于搞气氛的徐村长见顿挫得差不多了,忙换了种充满喜悦地语气,扬声道:“而今天,是他大女儿的好日子,作为看着她长大的邻里,咱们是不是该给予这对新人最真挚的祝福?”
人群涌动,一个“是”字尚未出口,外面突然传来阵阵嘈杂声。
“接新娘子咯——!”
这一句,把众人给听懵了。
当花轿抬进来时,一个个更是面面相觑。
有人忍不住嘀咕道:“招赘还用得着花轿吗,难不成……是新郎官坐里头?”
阿致:“……”
若不是知道真相,一百根烤串儿都留不住他。
“哎哟,这么热闹哇,挺好挺好。”媒婆喜气洋洋地挥着帕子。
刘家人觉得银子没白花,满意地直点头。
跟在后头赶来镇场子的秦氏见着这场面,也不禁暗暗得意起来,当是段清秋认了命,费尽心思给自己搏一把体面,临了长了她的脸。
“多谢乡亲们来送我家侄女一程,反正是一个村子的,回头再聊,莫误了时辰——”
秦氏正说得起劲儿,耳边传来刺耳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