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段清秋正好吃完最后一口。
她放下筷子,起身道:“你们先回屋,我待会儿就去。”
倒是忘了,山城湿气重,必须得驱寒。
篓子里还有做菜没用完的野山姜,她切成了薄片,问客栈借了个小炉和锅。
八碗水熬煮成四小碗,没有红糖,只能是纯姜茶。
尝了口,辣得咧嘴,但从喉头到肚子都热了。
端到小冬房间时,阿致正站在窗边不知在想些什么,而自家傻弟弟则在床上打滚,一见她兴奋地直囔囔:“阿姐!这床好软好舒服呀!”
段清秋心里想着那是因为你没睡过席梦思,嘴里应和道:“是很舒服,所以你今天要早点睡哦,养足精神,明天还得走回去呢。”
“知道的!”
小冬手脚并用地爬了过来,伸长脖子勾着看:“阿姐,你煮了什么好吃的?”
“姜茶,一人一碗,都得喝了,听见没?”
记忆中的味道涌上心头,小男孩顿时想起年幼时被娘亲捏着鼻子往下灌的情景,嗓子眼仿佛还在隐隐作痛。
他瘪着嘴巴,小声抗拒道:“能不喝吗?我又没生病,不需要喝的……”
“不能。”段清秋斩钉截铁,离开前,看向屋内唯一的大人,“交给你了。”
阿致:“……”
其实他想说,能不能再开间房,他想一个人睡。
但显然,身无分文的奴仆,连开口的资格都没有。
他轻叹口气,端起其中一只小碗,仰头一饮而尽,然后碗底朝上,对小男孩道:“看见了?照着做。”
印象里,他没有因为喝汤药的事被谁哄过,所以也只会这一招了。
说完,转身走向屏风后方,准备脱衣服睡觉。
在自己那个小屋子时,外衫都是搭在床尾的。
今天头一次见到屏风,不知怎么地,腿脚便下意识地动了。
待他挂好衣裳出来,小冬已经自觉地钻进了被窝里。
小孩撅着屁股,趴在里面,露出个毛茸茸地后脑勺,十分乖巧地模样。
见此景,他又瞥了眼搁在床头的空碗,心头才微微一松。
很好,不闹腾,勉强能接受。
掀起被子,刚躺了进去,那小脑袋突然转了过来,冷不丁发问道:“阿致哥哥,你有弟弟或者妹妹吗?”
他愣住。
拼尽全力地去想,脑子里闪过几道模模糊糊地影子,却什么也没能抓住。
他不记得了。
而且在提及家人时,内心毫无波动,那么想必是没有的吧?
小冬问完就有些后悔了,见对方双眼空洞,更是恨不得狠抽自个儿的嘴巴。
如果不是因为穷,怎么可能落到人牙子手上。
一个大男人都被卖了,家中其他人的情况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二姐常骂他不是小孩子了不能总没脑子,是一点儿也没骂错啊!
小冬扣着手指头,刚想说声对不起,忽听男人淡淡道:“没有,但我……有一只猫。”
“猫?”小男孩顿时来了劲儿,眼睛亮亮地,“什么样的猫呀?我也想养呢!但之前大姐不让,说猫烦得很,又吵又闹还掉毛,不过最近她倒是改了性子,不仅养起了小鸡,还抱回来一只小灰兔呢,那小兔子你摸过没?毛可软乎了,和小猫差不多,你说我要是现在跟她提养猫的事儿,她能不能同意呀……”
小冬叽叽喳喳,沉浸在自己的话茬子里,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地弱了下去。
阿致偏头一看,已经睡着了。
他转身吹灭烛火,也闭上了双眼。
猫儿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他记得……记得……
喵呜。
红色的墙角,一只花狸猫从洞口钻了出来,颠颠儿地跑向蹲在地上的小男童,用软乎乎地小脸蛋,使劲蹭了蹭对方布满红痕的小手。
“喵呜……”小奶音颤颤地,似乎有点着急。
“没事,我不疼。”小男童揉了揉毛脑袋,“只打了几下掌心而已,她们不敢太狠的。”
他抱起小花狸,来到秘密地,从怀里掏出两个小布包,在膝头摊开。
一份是油汪汪地炸鱼,一份是精致的糕点。
一人一猫皆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
“今天炸鱼不多,只能偷一条,那些人眼睛毒得很,多了怕是要看出来。”
“喵呜……”
小花狸又蹭了过来,像是在说没关系。
“快吃吧,过两天会摆宴,到时候再给你多拿几条。”
见小猫吃得欢快,小男童笑了起来,也拿起那块糕饼开始细细品尝。
他一口一口吃得很慢,连落在帕子上的饼屑都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