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安室透一声柔软的呼唤如实地通过电波传递了过来,无形的电波承载着同样无形的起伏心绪。森川檀拿着手机的手顿了顿,然后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和自持。
“透君。”森川檀的语调和缓而轻柔,“今天辛苦了。”和黑客榎田保持着通讯,监控着全城的信号,同时和朗姆交流一些似是而非的情报,这些任务听上去十分简单,但是光和老奸巨猾的朗姆打交道这一点,其实就十分耗费心力。
“朗姆已经得到FBI的定位了吧。”森川檀手里的小型GPS地图上,有一个一闪一闪的红光在移动着,这代表着一个定位器,其本体此时正隐藏在赤井秀一耳后的头发里。森川檀借着撩起对方的头发之际,悄悄放置了这么一个“小玩意”。此时GPS上的红光还在稳定地闪烁着,证明对方暂时还没有发现自己身上的“临别赠礼”。
“朗姆仍然认为矢雾制药的那件‘藏品’还在FBI手上,一定会不遗余力地追捕这群FBI。”森川檀轻笑着,“恐怕暂时没有空来找你们的麻烦了。”
是了,安室透恍然。一切的导火索其实是朗姆对Hiro和自己的怀疑,而为了打消这份怀疑,整个池袋被拖入漩涡,无辜的FBI被拉入泥沼,本来潜伏得还算顺利的黑麦成了被选中的替罪羊。
森川檀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这样的连环套、局中局对他而言只是一件再轻巧不过的事。
安室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顾整个计划,确实最后的得利者是自己和Hiro,哪怕森川檀没有明说,可是安室透仍然感受到了一种被优待、被偏爱的照拂。
眼前仿佛出现了在酒吧深处,他和Hiro看着昏暗灯光下的青年,他们正惶惶地询问着对方该怎么办时,青年对他们露出了安抚的微笑,那样的笑容在灯光下温柔得让人能生出被灌注了爱意、全然注视着的错觉。
他们将一切托付给青年,而青年的确满足了他们的愿望。
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啊。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血液中有什么沸腾起来了,体内的火焰越加熊熊地燃烧着,让人面红耳赤,让人口干舌燥。
可是现在一定不能开口说话,如果开口的时候,语调都在发颤的话,那岂不是会被帕图斯笑话么?
已经是注定的输家了,可是却还想维持着表层的体面。不过哪怕是被他嘲笑,他的笑声也一定是带着温柔和缠绵,让人羞,让人恼,却唯独不会生出愤怒或者痛苦的负面情绪。
安室透捂住了心口,他想把手机稍稍移开,唯恐自己大喘气的声音传到森川檀的耳边,又担心自己移开手机之后,错过任何森川檀那边的动静。
森川檀听着手机对面传来的呼吸声,微微垂眼。
安室透不知道折原临也的计划,不知道朗姆在意的“爱尔兰妖精的头颅”,更不知道自己想把一切都拖入混乱的疯狂。
其实,我想看漫画家在预定外的剧情里手足无措,我想知道朗姆要借“头颅”达成的目的,我想要探寻临也口中“Bao”的真实。而现在,一场牵连各方的混乱过后,我拥有了“爱尔兰妖精的头颅”,碰触到了“永生之酒”的边沿,甚至在漫画家设定的世界中找到了还未被揭晓的背景设定。
我才是那个悄然得到了最大利益的人。
安室透只是一杯澄澈透明的小甜酒,被自己遮住了眼睛,只能看到我让他看到的东西。
而我只需要一句话,就能打破一场美妙的幻梦。
森川檀抿起嘴,手指无意识地缩紧,犹如自己此刻拿着的并不是手机,而是拔河现场一端的绳子。
我要驯养这只乌鸦,要让他成为我的工具,所以我要一点点蚕食他的内心——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我对他的温柔也好,暧昧也好,微笑也好,碰触也好,都是精心安排的行动——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我要让他误会,让他轻信,让他沉迷——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既然这场幻梦是计划中必然导致的结果,可是为何我却产生了毁掉这一切的冲动?难道是因为一切都如预料般的发展,所以太过无趣了么?
如果我露出更加恶劣、更加真实的一面,会让他震惊,让他懊恼,让他哭泣,让他逃离么?
可是,如果让那双紫灰色的眸子盛满泪水,让灿烂如阳光的金发从此黯淡,我就会得到乐趣和平静么?
森川檀闭上了眼,他的手指松懈了力道,像是拔河现场激战正酣的某一方突然放弃地松开了绳子。
“帕图斯,我想见你。”手机对面,几度深呼吸之后,安室透的声音乘着电波传递了过来。他的语调仍然有轻微的颤抖,显然哪怕经过了努力地压抑,也难以掩盖自己内心的波动。所以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森川檀也能想象得到对方此时耳尖的微红,和眼角泛起朦胧的薄雾。像灯光下的小甜酒,折射着绚烂的光,散发着让人迷醉和微醺的芬芳。
森川檀叹了一口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