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难看了。”
太宰治拉了拉自己肩头的黑色外套,留下了最后的警告:“你已经被丢掉了,波本。”说完,他像胜利者一样转身,却在背对着两人的时候,脸上变得毫无表情。
他知道自己在虚张声势,因为阿檀的逃避,其实比接纳更加让自己揪心。而所幸,正如他嘲笑安室透的那样,对方又能了解阿檀多少呢?想必不会知道这里面的曲折,只会真的以为自己被抛弃了吧。
就这样吧。
只要你乖乖停留在原地,我还可以继续忍耐下去。
哪怕罪歌在鸣叫,我也可以装作毫不知情。
太宰治合上房门,他背靠着紧闭的门扉,视线投向了窗边的书本。那本书是当初森川檀拜托诸伏景光拿回来的精装册,森川檀特意避开了让他去接触这本书,这一个动作让他暗自留心。所以他一来到这栋一户建,就立刻从诸伏景光的房间内翻到了这本书。
然后在他碰触到这本书的时候,他就像是捡起了散乱的拼图中最关键的一片,眼前闪过了大量的信息,他努力地从中捕捉自己需要的情报,却发现自己陷入了更为沉重的绝望之中。
其实,他并不是被安室透弄出来的动静吵醒的,一开始,他就没有睡着。没有一个“太宰治”在看到《人间失格》以后还可以安然入睡的。
他顺着门扉滑落、脱力地坐在地板上,将头埋入臂弯之中。
原来从一开始,“我”就一无所有。
***
“我不是宠物。”安室透看着少年骄傲离开的背影,看着那件熟悉的外套在少年脚边旋开了黑色的花朵。他微微侧头,向诸伏景光重复着。“他驯养了我,可是……我不是他的宠物。”
主人对待宠物的爱,是高悬于云端之上,是轻浮于水波表面,是兴起时的抚弄,是无聊时的排遣。他所追逐的,并非是这样的感情。而小王子和小狐狸,也绝非这样的关系。
诸伏景光叹了一口气,他把牛奶放在茶几上,然后伸手拥抱住了茫然无措的幼驯染。“但是大庭说的没错,你什么都不知道。一无所知的你,为什么会一头栽进去?”
“我不了解的只是他的过去。”安室透在诸伏景光怀里闷声说道,“而我看到的是他的‘现在’。”
“阴险?狡诈?冷漠?残忍?无情?诡谲?”诸伏景光把他早就抛到脑后的国文课所学到的负面词汇一股脑地搬了出来。“你看到的那个人,真的是‘帕图斯’么?”
“Hiro,他本来可以更加彻底地‘使用’我。”安室透抿了抿唇,选择了“使用”这个听起来就十分冰凉的词语。“像我们用枪、用刀、用任何没有生命的物件一样,‘使用’我。”
“难道我还应该感谢他么?”诸伏景光睁大了眼睛,蓝色的眸子露出了一点不可置信的光。
“所以,我和你看到的‘帕图斯’的确不是一个人。”安室透摇了摇头,他伸手摸向自己的口袋,“就像是光亮的白天你会觉得打火机的微光不过如是,可是在黑夜里,哪怕只有那一点点火苗,也温暖得仿佛看见了太阳。”
诸伏景光无法理解。他不在深渊里成长,无法理解深渊的生物对于光的向往和胆怯。他只能感受到自己和幼驯染之间的鸿沟深到,自己的某些念头过于理想化,他带不走Zero,甚至可能将来只能用一切去恳求帕图斯的高抬贵手。
安室透的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他的掌心空无一物。
“怎么了?”注意到安室透在发呆,诸伏景光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唤他回神。
“打火机不见了。”安室透喃喃地说。
“嗯?你不是最讨厌烟味的么?”诸伏景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怎么会有打火机?”
安室透没有回答诸伏景光的问题,他捂住了胸口,他知道自己或许总是想得太多,可是他相信自己的直觉,相信自己的眼光。
相信那个人看着自己时、温柔的样子——绝非自己的错觉。
你要火么?你要我么?
然后你拿走了我的打火机,在我不注意的时候。
这就是你的答案么?将我推远,却又留下了隐藏的信息。
是你在口是心非,还是你也在思考和纠结,却还是做出了本能的选择?
安室透抬起头,看着诸伏景光的眸子渐渐一扫失落、变得熠熠生辉,仿佛瞬间得到了希望,得到了一往无前的勇气。
你拿走了火,你没有抛下我。
我仍旧不是自由的,我仍旧被你束缚着——可是却心生欢喜,可是却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