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原身阿兰的心愿是“活着”,在乱世中,那是一种奢侈的许愿。
如今天下太平,“活着”,便成了如空气般寻常的基本条件,被人们自然而然地享有着。
阿兰,这样的世界,你可满意?
菩兰望着天空中自由飞过的云雀,并未期许回答,谁知心底深处却有个声音荡漾开来。
“谢谢。”
菩兰先是一愣,然后心念一动,问系统:【阿甘,这个世界任务是不是完成了?】
阿甘很快回应:【是的,第一个世界任务已结束,随时可以离开。兰,你是否要离开?】
【嗯,要离开。】菩兰才刚表态,眼前突然闪现一片刺目白光,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不过转瞬间,菩兰再睁开眼,发现自己回到了观音娘娘的兰花园中。
雍容华贵、庄严澄静的观音娘娘,手持净瓶,坐在莲花之上,望向菩兰的目光中有慈悲的大爱。
“这就回来了?”菩兰傻了眼,心脏如被一只手拉扯般一阵阵发痛,说不出的难受。
这样的感受令菩兰觉得陌生,她想,一定是离开得太匆忙了,来不及和大家告别,才会这般怅然若失。
也不知自己就这样走了,赵星澜往后的岁月是如何度过的?
莫名的牵挂涌上心头,令菩兰忍不住询问观音。
观音娘娘微微一笑,柳枝在空中轻轻一点,便出现了一个方形口子。赵星澜的人生,飞快地在其中展现着——
菩兰离开五年后,赵帝退位,称太上皇。赵星澜成为新一代帝王。
他倾注一生,令国富民强,山河稳固。
只是,哪怕朝臣多次进谏,他都未迎娶皇后,始终孑然一身。后来,他将自己的六皇弟立为皇太弟,毫无牵挂地把江山交了出去。
对他的做法,有人不解、有人惋惜,他处之淡然,并不解释。
他要这天下,从来不是为了权力,而是为了让天下太平。
赵星澜想,若是圣女还在,定然能懂他的想法。
他不知圣女为何会突然离开,但他知道,圣女从此住在他的心里,从未离开。
在生命的尽头,他许下心愿,若有来生,盼能再见圣女。
不光来生,生生世世,都想再遇见她。
……
脸上一片清凉,菩兰抬头去摸,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落下了泪。
后知后觉地,她明白了,离开赵星澜的世界后,她心中的难受和牵挂,是爱啊。
因为不懂爱,遇见时,她未能分辨。直到爱逝去如往事,她才从失去中知道了那就是爱。
“菩兰,你想看看原本的世界吗?”
观音的声音温雅空灵,柔和的表情让人没来由地安心与放松。
“想看!”抹去泪水的菩兰连连点头。
在原本的世界里,原身阿兰和一众赵国少女死于熊口,这一幕,如一片巨大的阴影,永远覆盖在亲眼见到这样惨烈情景却无能为力的赵星澜心头。
后来的他,历经艰辛,百般隐忍,终于在十年后积蓄了足够力量,一举统一天下。
他成了一个好皇帝,却始终解不开心头的郁结。无数次午夜梦回,总感到四周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少女们无助的惨叫。
为了得天下,为了天下人的好日子,他曾狠下心见死不救,任由赵国无辜百姓被燕国折辱致死。
有时候,人越心软越善良,越会对自己严苛。他明明已经做得够好,却永远无法原谅那一刻,那个狠心的自己。
因着这样的心魔,他一直是孤家寡人。他早早地把皇位让给了皇太弟,最后患上郁结症,才过不惑之年便离开了人世。
……
菩兰望着光幕中憔悴不堪的赵星澜,心如被针刺,密密麻麻地疼着。
她也有一点高兴,还好自己去了这个世界,不光改变了阿兰的命运,也令赵星澜不必日日活在自责和抑郁中。
想起赵星澜许下的心愿,菩兰忍不住问:“观音娘娘,下个世界,我还能遇见他吗?”
观音望了望菩兰,回答显得有些高深:“不必强求,答案在天地间。”
那究竟是能不能遇见呢?菩兰张了张嘴,终究没有问出来。观音娘娘已经说了“不必强求”,问也不会有结果。
菩兰原本的初心是找自己,观音救下惹恼了玉帝和王母的她,让她到护花重生系统中做义工,且还有四位神仙那样无私地帮助她,她已经得到太多了。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突然间,普兰对佛家的这句话有了点感悟。刚去第一个世界时,她是那么的轻松洒脱,因为那时的她不懂爱。
如今她有一些懂得爱了,这本该是好事,若把爱当成枷锁,困住自己,那就得不偿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