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喂吃食的时候只要唤一声,它便怯怯地还是会靠过来。”
“——可惜了秦绎,我是人。”
......
入夜,街巷差不多清理干净了,已攻下的城池的布防也都安排清楚。
秦绎站在原守将府邸的后院,静静听下属汇报各处部署的情况。
“截止今日军中死伤两千余人,骑兵六百余,步兵一千三百余。弓箭手和亲卫队的缺口已经全部补上了。”
下属道:“休整过后,随时可供王上差遣。”
秦绎站在月下,面庞上笼罩着一层疲色,但笼罩在皎白月光下的侧脸依然俊朗坚毅。
“知道了。”
他道:“阵亡将士的抚恤回朝后再定,他们都是梁成的好男儿。”
下属应了声“是”。
守将的府邸与外街只有一墙之隔,站在院中,能很清楚地听到外头巡逻小队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秦绎站了会儿,在眉心捏了捏,疲倦道:“好了。今日就到这儿吧,孤累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然而下属立在原地没动,模样很是吞吐,过了一会儿,才悄悄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来:
“王上,这是云隐道长让我带给您的——”
“他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
秦绎注视着瓷瓶,眉目在夜色中显得郁郁沉默。
片刻后,他接过瓷瓶,手指在冰凉细腻的瓶身上轻轻抚过。
出征前,云燕告诉秦绎,行换舍禁术需要慕子翎的三寸青丝,和死去不到三个时辰的躯体。
待秦绎准备好这些,将头发装入他特别锻制的瓷瓶,尸身送往祭台,即可成事。
秦绎凝望着月下微微泛着淡色光芒的雪白小瓶,觉得自己即将做一件极其罪恶、肮脏的事情。
这件事为他不耻,但是......却可以换回他心上人的性命。
那一年的一见倾心,阴差阳错下的不告而别,现在万幸之下有了可以弥补的机会......
秦绎轻轻吸了口气,闭了闭眼,将瓷瓶缓缓收入袖中。
“知道了。”
他道:“孤会安排的。”
开疆拓土,万里河山,秦绎想,他自诩良君贤主,却连自己所爱之人的性命都护不住。
今日上天垂怜,令他有了挽回的机会,他又有什么资格嫌弃这手段不够正当?
倘若能换回当日西湖河畔白衣乌发的小小少年,这一次,他一定将他捧在手心之上,为他隔绝一切风雨霜寒,叫他不受一丝磋磨荆棘——
好使卿卿长开颜。
秦绎握紧手中已变得温热了的小瓶,朝慕子翎的卧房走了过去。
......
也许是白天目睹了青年在熊熊火光中抱着母亲痛哭哀嚎的画面,慕子翎这一晚梦到了许多他很久没有想起过的旧事。
那是哪一年的初春,他夺来了云燕的王座,成了弑父杀兄天理不容之人。
但尽管如此,慕子翎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心理负担,反而连加冕仪式都未来得及做,就派出了身边所有人手前去梁成,打听和盛泱有往来的商人。
不知道姓名,也不知道来历,唯一的线索就是他来自梁成,家中行商。
这样无异于大海捞针的做法,慕子翎却相当坚持。
六年过去了,他还记得当初那个承诺他要来接他去梁成的少年,哪怕他一去再无音信,慕子翎却依然执着等待着。
他是这样义无反顾地相信着对方会信守诺言,就因为那少年曾经舍弃过性命来救他——
一根柴火来带的光亮与温度,对于常年烤着炭火的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此生都跋涉于雪地的永夜者而言,那种灼热的烫意,已经足够铭记此生。
慕子翎有时候会注视着自己在铜镜里的眉眼,想,他长大了,再见面时他会认出他么?
他现在是什么模样?
再次见面,他一定要告诉他,那一天与你见面,多谢你将我从绝望与泥潭之中拯救出来。
没有你,就没有今日的慕子翎。
在这百般盼望与期待中,慕子翎却没有想到,在他等来那名少年的消息之前,先等来了梁成的大军压境。
听闻是梁成君王的率兵亲征,不过短短半月,就势如破竹杀到云燕的王城之下了。
慕子翎带着阿朱孤身登上城楼,想会一会这名早负盛名的梁成之君。
直到很久之后,慕子翎依然记得那一天的情景。
三月的风料峭清冽,城墙上空空荡荡,所有的花枝都舒展绽放了。
他登上城楼,看到了他心心念念两千个日夜的人,他忍不住弯起唇角,笑了起来——
然而还未等他出声,那人便弯弓搭箭,漠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