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这场逃脱对慕子翎而言格外艰难。
崎岖的山路中,要他一面躲避追踪,一面与秦绎保持已有距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密密的灌木草丛划破了他的面颊和衣衫,慕子翎呼吸喘得短而急。
他竭力想找一条水流,掩盖身上的气味,但循着水声走了许久,也没有碰到。
草丛密而乱,夜色沉郁得像团化不开的墨。
“快点!”
远处士卒的声音若隐若现,伴随着在草丛中行走时“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们似乎在说:
“找脚印,动作快些!”
方才冲出去的那只兽令他们短暂地乱了阵脚,但随即,又极快地聚集起来。
慕子翎厌恶这样的“逃命”,在他的词典里,从来没有这样的字眼。
只有不顺眼就做掉。
他的面色略微苍白,因为剧烈的动作,令他脸颊和手指都是冰冷的。
......如果不是堕神阙已毁。
慕子翎冷冷想,区区这么点人,对他来讲又算什么?
他垂眼,脸上浮现出一抹嘲讽的笑。
有时候,真是说不出该庆幸自己把事情终于做绝了;还是遗憾不该一下子做得这么绝。
慕子翎回头看了一眼搜寻队列的方向,身体下意识往旁侧的树干靠了靠——
他实在太累了,想先趁着还有些距离的时候,停下来歇一歇。
“秦绎啊秦绎......”
慕子翎喃喃说:“你可真是不肯放过我。”
然而,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慕子翎往树干上靠去的下一秒——
他脚下陡然一滑,竟从断坡上踏空,整个人猛地朝后栽了下去。
......
“王上,追到这里,线索就断了。”
遥遥的,有人在似远似近的地方说。
“我们追到此处,脚印就消失了。气味也闻不到。”
仆从说:“也许是天太黑,有什么痕迹我们没发现。”
秦绎蹲下身,亲自摸了摸那处断坡的泥土。
他抓起一把,在指尖撮开——
还很松软,确实不久前有人从这里经过。
断坡下是一条溪流。
秦绎站起身,朝坡下看去。那溪流在夜色中泛着粼粼的光,汩汩地流淌着。
“溪水下我们也去察看了。”
察觉到秦绎的动作,仆从补充道:“没有什么线索,也没有脚印。”
“驯犬能追到么。”
秦绎低声问。
“追不到。”
仆从回禀:“溪水将气味都冲淡了。”
【**】
“......”
秦绎长久地沉默了片刻,而后他终于忍不住,暴怒起来,猛地喝道:“你们都是废物吗!?”
“一个林子里都能把人追丢,你们还有什么用!!!”
若不是教养使然,秦绎几乎要一脚踹到那跪在面前的侍卫长身上去——
“搜。”
他哑声说:“下坡去,顺着溪流,一路追——林子里也找,扩大范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从未见秦绎如此失态,随从中无人吭声。只心惊胆战地纷纷散开去,无声地再次搜寻。
秦绎咬牙立在原地,双目充血,呼吸许久都未能平复。
为什么?
在他好不容易追到这么近的时候,甚至知道慕子翎就在面前,却再一次要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吗?
秦绎无声地注视着这片漆黑的林子,黑暗好像一头张着嘴的恶兽。
将他的凤凰儿吞噬了,不知道藏匿在了何处。
与此同时,慕子翎正待在一个离秦绎不到五米的洞穴中。
方才他一脚踏空,从上方摔了下来,直到砸上中途的一个巨石,才止住去-势。
然而那巨石的旁侧,还正巧有个凹洞,慕子翎在那石头上狠狠磕了一下,而后滚了进来。
凹洞略窄,只容得下他蜷起身子藏在其中,但从上往下瞧的时候,又被草木掩住了,根本瞧不见。
他听着秦绎在上方断坡的动静,也听得到士卒整齐匆忙的搜查步伐——
但他们都仿佛忽略了这里,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坡地的中间还有个凹穴。
这算什么?
因祸得福?
慕子翎脸上浮起一个嘲讽的笑,漠然在额头上的破口擦了擦,袖口处沾染上一大块血迹。
这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夜,一整晚,林子中都充斥着士兵的叫嚷,草丛里的脚步,和衣料的摩擦声。
本以为即将得到的时候失去,最为痛苦。
秦绎几乎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