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几天后,林昆应银止川的邀约,去被钦天监选中的平民家中看看。
只是出人意料地,林昆特别要求,要把西淮也给带上。
当时银止川听完,眯起眼,很是仔细地将林御史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别有意味道:
“不会罢?......林御史,难不成你是那个?”
林昆蹙眉:“哪个。”
半晌,银止川冷笑一声,说:“算了。”
“谅你也不是。把西淮搁你跟前一晚上,也什么屁事儿都不会发生。”
林御史酝过味儿来了,向来冷淡自持的眉间跳了跳。
西淮来时带了一只猫,猫颈间挂着一段五彩的锦缎搓绳,很乖顺的样子。窝在西淮怀里,任他抚摸着皮毛。
西淮也穿了件水青色的衣袍,和他平日里寡淡平素的风格大不相同。似乎是精心收拾过,眉目不知道怎么,就显出了几分柔软的味道。
走在人群中,打眼得很,许多路人经过后都禁不住又回头。
西淮却神情漠然。
银止川想起他在春宴上的那一瞥——如果这个人还留在赴云楼,赴云楼的魁首出行,大概就是这样的风景吧。
只是银止川从前总看不太出来西淮是金陵人,他太冷硬了。
直到今日,看西淮这样穿着水青色的衣服,才忽然了然。
“七公子。”
西淮走到银止川身边,道。
“嗯。”
银止川应了一声,又问:“用过早饭了?”
西淮点点头。
——西淮起的晚,总是要到辰时末才起。
昨夜又不知道怎么,从戌时就开始睡下,夜里还发了许多汗。
银止川担心,夜半去摸他时,却发现西淮身上又散发出一种来历不明的,熟悉的馥郁浓香。
他的神色却是安然的,甚至比平时总是若有若无蹙着的眉头还要显得更加安逸一点,似乎正在沉陷于某种香甜的梦境。
早上起来时,银止川就没叫他,先去了御史台邀约林昆。
“这是御史台林昆林大人。”
银止川颔首示意了一下旁侧的林昆,又牵着西淮的手:“西淮。”
西淮与林昆各自打了个招呼,而后就一同出发了。
只是路上的时候,林昆似乎对西淮有些兴趣,好几番都想同西淮说话,西淮却总是有意无意避过了。
“以前这里是宰相府。”
闹市中,行人们比肩继踵,叫卖吆喝的行脚商互相比着声音高低,路过时身上时不时还会彼此挨着蹭着。
银止川眼瞅着这满目的花鸟游鱼,喟然道:
“还真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啊。”
“是离宰么?”
听到银止川的话,林昆似乎也有些触动,说道:“他那样的人,竟然会贪赃枉法,实在是有些令人想象不到。”
银止川却嘲讽地笑笑:“不管他有没有做那些事,都已经被满门抄斩了。”
“全府上下两百七十多口人,一夜之间全部死在府上......但十多年后,这里却已经变成了闹市集。也不知道在集市上来来去去的人,还记不记得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惨案。......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可是曾经浸透了鲜血啊。”
此时已经是夏季,头顶的太阳晒得人微汗。
但是提及这桩事之后,不知怎么,三人心里都有些略微的沉重了,手心也微微发凉。
银止川这句话看似随意,但是西淮却明白,他心里大概是也想到了自己。
因为在右相离凡被满门抄斩的第二年,就是镇国公府出事。
西淮的命运也在那一年的沧澜之战中改变,他们都对“七”这个数字格外敏感。
“哎,那不是楚渊的那个小徒弟么?”
走到市集中段的时候,银止川倏然看见不远处一个人影从商铺里出来。
他手中提着纸包,似乎买了什么东西,却一路都低着头,心事重重似的。
林昆也注意到了,蹙眉说:“观星阁的子弟不能随意出阁罢?他怎么从求瑕台出来了。”
银止川也有些莫名其妙,道:“难不成是楚渊让他买一些东西?”
“他们观星阁总是神神秘秘的,时不时要采补一些宫里没有的物什。他是楚渊身边最亲近的弟子,也许有什么事,楚渊让他出来办吧。”
“但是这里离惊华宫太远。”
林昆喃喃道:“他要回宫该走青龙大道......从这里走,是绕路的。”
越看林昆心中疑窦越多,他忍不住对银止川说:“稍等。”
“我去看看。”
银止川原本也想上前,西淮怀中的狸花小猫不知怎么,却突然从西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