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后来几日,林昆都在刑部,御史台,和大理寺丞之间奔波忙碌。
想也知道是为了农妇的事情。
银止川却没再掺和,只和在大理寺丞当值的玩伴打了个招呼,就没再过问了。
惊华宫内,醉人的熏香静静燃着,宫纱随着微风轻飘。
正是一日中最消停安谧的下午,连守在门前的宫娥都倚着门框,昏昏欲睡。
所谓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也不过如此。
楚渊刚起身,还有些意识朦胧,披着一个外套坐在矮塌上。
言晋在给他剥鱼。
都是中午小厨房准备的,言晋让他们好好保存,镇在冰里,此刻拿出来时还都是鲜嫩滑口的。
楚渊睡醒作息总不规律,甚至有些错乱。
他时常精神好些就彻夜看推星辰,灵识耗尽,就躺在床上沉睡三四天不醒。
但不知道为什么,无论何时他醒来,言晋总是已经准备好了温软合口的饭食。
“不想吃鱼。”
楚渊靠在塌上,慢慢回过劲儿来了,看着言晋手上的动作,恹恹道:“谁让做的。”
言晋手上动作一顿,道:
“是鲈鱼。梁成浣湖江那边送来的......很好吃的。”
然而楚渊还是不肯瞥一眼,耷拉着眼梢不说话。言晋只得说:
“我把刺都剔光了。师父尝尝罢。”
“......师父不能总吃咸米羹啊。对身体不好的。”
他还带着银面具,但是五官棱角已经很锋利了。
身量也见长,微微蹙着眉头的样子看起来很认真,因为注意力全在鱼上,唇角也稍稍抿起来了。
楚渊看着言晋,这样的侧容,他想:少年已经逐渐长大了啊。
他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近来总有许多星野之都的名门闺秀,有意无意托人来问言晋可有婚约了。
时光在他还没有注意的时候,就已经将曾经总跟在他身后的小弟子打磨成了俊逸翩翩的少年。
......只是楚渊和那些贵族女子也都不知道,这个看起来俊朗冷峻的少年,在他们看不到的时候是怎样一副冷郁疯狠的模样。
难怪他会和沉宴渐行渐远。
楚渊又想,他念头转到另一个地方,笑了起来:原来时光已经过了这么久。他和沉宴相识也快十年,没有人不会变的。
“去把案上的书简拿来。”
言晋将托盘中的蒸鱼送过来的时候,楚渊说。
他算是勉强接受了吃淡鱼这桩事,只是还是有些皱眉头。
“下次要吃咸米羹。”观星阁少阁主强调说。
“好。”
言晋答:“下次吃咸米羹。”
不知道是不是灵力逐渐散薄的缘故,从半年前起,楚渊五感也逐渐变弱,对味道的感知越来越迟钝。
有时候明明没有改变做法的菜肴,他总觉得好像变淡了,口味越来越偏向咸或辣的东西。
当有一次楚渊喝下小厨房不小心放了双倍花椒籽的汤,却没有察觉出来时,言晋简直心头一跳。
“近来钦天监和莫氏一党可有异动?”
一边慢慢翻看着书简,楚渊一边淡声说。
这些书简都是令人专门整理出来的的案卷,将近十年来与钦天监有关的状告都搜集起来了。
楚渊连日连夜看了好久,就是为了要将与钦天监相勾连的朝中官员都找出来——不管他们藏在哪个角落,有多么不动声色,只叫他们未来绝无死灰复燃的可能。
“没有。”
言晋说:“只是听闻林大人最近又掺和到了一桩贫民的命案中,那位死者倒是钦天监的司历。”
“林昆......”
楚渊手一顿,视线从竹简上移开些许,似乎有些意外:“他倒是忙得过来啊。赈银案、御史台、现今还掺和到命案中,他一天到晚都是住在御史台的么?”
言晋摇头:“不知道。”
楚渊看着面前的桌案,微微有些沉默,半晌才轻叹说:“林御史大概只恨自己没有三头六臂罢?”
“他这样的人,该早生五十年,逢玫瑰王朝,盛泱鼎盛,与不贰盛世一起写进史书千秋万代。......但是没有他,如今的盛泱,恐怕又会短命起码二十年。”
言晋只是默默,半晌说:“师父也是的。”
“我不是。”
楚渊莞尔。他轻叹说:“我已经不行了。能在死去之前,将钦天监这桩事办好,我就已是心满意足。”
“师父!”
言晋眼皮一跳:“您不要这样说。”
“人都是要死的,不是么?”
楚渊笑望着他:“......只是观星阁还缺下一位少阁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