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心情沉重地回到掷杯山庄。
往日里宾客盈门时常热闹到深夜的掷杯山庄如今大门紧闭,寥落的景象倒是应和了楚留香眼下沉郁的心情。
已近午夜,山庄里的人大都入眠。
楚留香回到自己的客房,点起灯烛拿出那只木管。
那神秘人既已比自己早一步到达,这木管中的东西便说不上是否还是原本之物。
方才月黑风高深山老林的,看什么都有种可怖的味道,这会儿回到温暖的房间里,再回头想起方才的经历,竟从那神秘的蒙面人言行中品出了些顽童的味道来。
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楚留香还是仔细地研究起木管上的机关来。
既是从无失手的“盗帅”,楚留香对机关自然也是很有研究,不多时便听到一声细小的“咔”声,机关被打开,小树枝一样的木管里露出一个卷起的纸条。
楚留香见状心道那神秘人话中对杀手组织的“主人”颇为鄙视,莫非那人只是“守株待兔”,却并没有去动这传信之物?
小心地取出纸条,未及打开,就听到“噗”地一声,一股红雾散开。
楚留香反应迅疾,却依旧未能全部躲开,双眼登时红了,眼泪刷地溢满眼眶。
那红雾竟然只是磨得极细的辣椒面,被机括弹出洋洋洒洒飞散开,散的满屋子都是。
楚留香的鼻子不好使倒是躲过一劫,可眼睛这等娇嫩的地方却哪里避得开。
好在屋里没有别人,省得大名鼎鼎的香帅被人见到这泪流满面的窘相。
掏出锦帕沾了茶水捂住被辣得生疼的眼睛,好一会儿才缓解过来。
再打开那个纸卷,只见上面只有用细细的笔划写的“上当了”三个字。
这还不够,下角居然还画了个吐舌头的鬼脸小人儿,十足嘲讽。
楚留香硬是被气得笑了出来。
这十足顽童无赖的恶作剧还不是最可恶的,最可恶的是即是是被这样戏弄了,他还是照样要给那个戏弄了他的人干活。
楚留香到底是楚留香。
那性格恶劣的神秘人定下了三日的要求,没有给他半点讨价还价的余地。
楚留香一没有去问左轻候,二没有跟当地的丐帮龙头打听,他选择——正面刚。
堂而皇之地给薛衣人递了拜帖,走正门。
左轻候听闻之后苦劝了楚留香半天也没能让他改了主意。
作为薛衣人的老对头,他最知道薛衣人有多不好惹,楚留香一身功夫固然高绝,薛衣人却有几十年的经验和积累,由不得他不担心。
楚留香谢过左轻候的好意,依然故我。
事实上,就算没有神秘人的要求,他也迟早要去薛家庄走上一趟的。
他替左轻候探查爱女左明珠与施家庄的施大姑娘这桩“借尸还魂”的奇诡事件时,查到的种种线索也指向了薛家庄,更准确地说是薛衣人的儿子薛斌。
不过这些他就没有与左轻候解释了,免得到时候希望落空,左轻候更难接受。
***
连做了几件大事之后,楚留香在江湖上的名声更大了,几乎要被当成一个传说。
傲气如薛衣人也不会轻易拒绝他的拜帖,即便明知楚留香与自己的死对头左轻候交情甚深。
薛衣人的独子薛斌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带人去省城置办年货,楚留香登门时,是被大管家引入正堂的。
薛衣人正在正堂候着他。
只有亲眼一见,方能体会到这真正成为一个传说的剑客血衣人究竟有多么可怕。
薛衣人已经年过六十,只看外表就像一个普通的老人,身上穿的也是舒服且方便活动的棉质衣衫,并不奢华。
气息近乎返璞归真,不知情的人绝看不出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薛衣人。
但在楚留香眼中,薛衣人只是简单的站在那里,整个人便已经像是一把最锋利的剑。
脊背挺直,眼神锐利,周身全无破绽。
楚留香忽然很庆幸自己选择光明正大地登门拜访而不是夜探。
他不怯战,却也绝对不想对上这样可怕的对手。
“晚辈楚留香,见过薛前辈。”
对这样一位剑客,楚留香的态度非常尊敬。
而让楚留香受宠若惊的是,薛衣人居然也抬手回了他半礼。
“早就听闻你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样的话楚留香没有听过一千次也有八百次,可从薛衣人的口中说出来的意义就全不一样了。
楚留香看得出薛衣人的话说得很真心,甚至打量他时,眼神中竟透出了一些让他不解的羡慕。
薛衣人的确是羡慕,羡慕不知何人如此幸运能有楚留香这样出色的儿子或徒弟,而他自负半生,奈何子不肖父。